夫人。
朱嬷嬷快步走进屋里,俯身向正在绣花的女子说着什么。
女子身穿一件宫墙红装花暗纹袄子,裙子祥云织金妆花马面,头戴珠翠,富贵至极,正是右监察御史贺正阳嫡次女贺宝珠,季宏正妻。
你说什么?贺宝珠惊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夫人,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那边都闹起来了。
贺宝珠怒道:庶出就是庶出,掌管了几十年中馈还是那点龌龊心思,竟然打起媳妇嫁妆的主意,还闹得这么大。
夫人,您快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她都这般不顾府上颜面了还怕被人说?走,我们去看看。
夫人,您怎么能掺和进去?贺宝珠蹙眉,她不要颜面,我还要的,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鳞儿还要不要议亲?谁家姑娘又敢嫁进来?朱嬷嬷汗颜,夫人考虑的是。
……贺氏到田氏的院里时刚好就看到王嬷嬷拿着针准备往季辞心身上扎。
一院子的女眷哭声震天。
住手,王嬷嬷你这是干什么?贺氏呵斥道。
众人见贺氏这才松开手,田氏更吓得冷汗直冒,赶忙扶起虚脱在地的季辞心。
季辞心强忍着疼痛先发制人道:母亲,您来的正好,老夫人她要强行拿田姨娘的嫁妆钱。
没有的事!你别信口胡诌。
王嬷嬷立刻反驳道。
朱嬷嬷从屋里端来一张凳子,贺氏坐下问道:王嬷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回夫人,是田姨娘说二小姐屋里没有碳火,找奴婢寻说法,可碳火每月都是发了的,超出的用度自然要自掏腰包,田姨娘不肯掏钱,便与老奴争执了起来,两个丫鬟就拉架,刚好二小姐就瞧见了,这不就和婢子们动起手来了?老夫人可从来没有要过田姨娘的嫁妆钱,老奴来要的也不过是超出用度的银钱。
二小姐满口污蔑,往老夫人身上泼脏水,奴婢这才想着要给她长点记性!季辞心心里冷笑,好一个要的只是超出用度的银钱,光是那点碳火钱还能把田氏的嫁妆都花光了?这明显是在找借口,季辞心刚要反驳贺氏便先开口了。
既是如此也不应该动手吧?王嬷嬷,你把主子放眼里了吗?王嬷嬷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鬼迷了心窍,奴婢错了,大夫人要怎么罚奴婢都成!只罚她一个奴婢就能把老夫人索要媳妇嫁妆的丑闻遮掩过去何乐而不为?既然有人主动背这个锅贺氏也乐见其成。
如此,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吧,记住,没有下次。
贺氏严声说道。
说完就带着朱嬷嬷离开了院子。
王嬷嬷也带着几个下人还有武器离开了。
季辞心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开口。
田兰芝和茴香还趴在她身上哭,后怕得不行。
季辞心满头黑线,两个哭包啊……可是她也没办法不让她们哭,这种情况不哭才不正常吧……可她实在哭不出来……贺氏来解围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她不能指望贺氏还能主持公道,毕竟老夫人还掌管着中馈,这个结果大家都不至于撕破脸。
只是她这幅身子骨太不经打了,待养好身体她必须得好好练练,若是前世的身体再来四个她也一样能揍趴下。
……王嬷嬷直接去了季老夫人的屋子里禀报了事情经过。
五十好几的季老夫人耷拉眼皮,当真没银钱?没有,都搜过了。
唉……王嬷嬷你这次太冲动了,银两没拿到,还惊动了贺氏,以前可不是这样。
以前他们不动声息就可以把田氏手里的银钱弄到手。
那个女人性子软弱,季老夫人已经拿捏习惯了,不想这次居然碰到个带刺儿的。
王嬷嬷跪道:那小妮子说话太难听,声音又大,居然还会点拳脚功夫,奴婢眼看按不住她,这才叫了人,是奴婢思虑不周,您恕罪。
季老夫人摆手,无妨,你后面做的很好了,只是这季辞心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老夫人您也发现不对劲了?王嬷嬷眼睛一亮。
季老夫人拧着眉头,没有说话,王嬷嬷又继续说道:这二小姐不但敢出言顶撞老奴,还会动手打人,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老夫人。
这时婢女走进来禀报,两人也没有继续谈论,老夫人,大夫人来了。
哦?她来了?季老夫人眉头更紧了,让她进来吧!贺宝珠是贺家嫡次女,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养。
家里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是往当家主母方向培养的。
只是她进府十几年也没有当过家,因为季老夫人不放手。
贺宝珠自然也不会去抢,她知道季宏每月就那点微薄的俸禄,就为了那点苍蝇肉就去争掌家大权她嫌脏手,她宁愿看看书,绣绣花来的自在。
而季老夫人就不同了,从小作为王府庶女。
母亲出生卑贱,没少挨欺负,所以她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尖酸,刻薄,薄情,自私自利。
以前贺氏就知道老夫人会以各种理由向田氏要银钱,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毕竟没闹出什么动静,不会传出言言碎语。
可今儿不行,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为了不让季老夫人再闹出像今天一样的事情,贺氏决定提醒一下自己这个婆婆。
做事得有个度,别太过分牵连到别人。
贺氏走进正屋就见婆婆端坐在椅子上,双眼闭目养神。
儿媳见过婆母。
贺氏微微俯身。
季老夫人睁开双眼道:宝珠来啦?坐吧!贺氏依言坐下,旁边奴婢也端上一盏茶。
这是今年的新茶,从黄山运过来的,你尝尝。
贺氏抿了一口,不错,是好茶。
随即贺氏便从袖中拿出一张银钱放到季老夫人面前。
季老夫人面露疑色道:这是何意?贺氏缓缓说道:儿媳听闻家中银钱不够,连碳火不够用都要自己花钱买,想来也是,老爷那点微薄俸禄定然是不够的,我就想着补贴一些,好过完这个冬天,再过两年鳞儿也该议亲了,总不能让亲家看了笑话去。
她说的很直白,言外之意就是你得给你孙子留些脸面,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了。
季老夫人也当然听明白了,你听谁瞎说的?定是有下人克扣用度炭火才会不够用,季家还没轮到用女眷嫁妆的地步,银票你收回去吧!贺氏笑笑,还挺会给自己台阶下的,那就是儿媳听差了,这群奴才是该好好教训一下,免得不知天高地厚。
季老夫人神情看不出喜怒,是啊!是该教训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