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城,牡丹楼。
后院,挤满了几十号人。
柴房,杂物间全都收拾出来给下人住了。
女子三间屋子,男子三间屋子,勉勉强强够住。
邓大厨正在耐心的教他们怎么做吃食,几十年的厨艺经验教起人来一板一眼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厨子还能当上先生,虽然是个炒菜先生,可那不也是先生吗?一向腼腆的邓大厨顿时骄傲起来,他好像找到了人生目标……充满干劲。
看着人满为患的后院季辞心不免一阵感叹,这么多人得大规模扩张才成,快没地方住了。
这些人也不能全留下,做吃的还是得有些水平才行,有些不够好的她打算退回去,换另外的人顶上。
在确定去留之前她也不会把核心技术透出去,人总要留个心眼。
做了几十年厨子的邓师父自然知道这个度在哪里。
看着后院邓师父带着一群人有条不紊的学习着各种吃食的做法,她也放心了许多。
邓师父得给他安排个职位了。
他跟牡丹楼仅仅是雇佣关系,若是有人想出高价挖人,她没把握能留得住。
春风化雨楼她打算改成酒楼,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听雨楼。
那么就让邓师父管听雨楼吧……工钱再涨一些,云来楼的厨子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
她愿意出高价……趁邓师父休息的空挡季辞心让人把他叫到自己跟前。
邓大厨这人很憨厚老实,听到公子差人叫他过来,他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心里不免忧心忡忡的。
季辞心一看邓师父这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就知道他多半是误会什么了。
她拍拍旁边的凳子,邓师父,别紧张,来坐下,我有好事儿跟你说!听到这话,邓师父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拉开圆木凳子一屁股坐下,公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开口。
对面春风化雨楼不是让干娘盘下来了吗?你知道吧?邓师父使劲点头,竖起大拇指,我晓得的,张妈妈好魄力!我打算把它做成一个客栈,需要个掌柜的!平时管管后厨,采购,把控菜品质量,当然有客人提出什么要求也要及时解决。
账房我另外请人,我想让邓师父你来做掌柜的,你看怎么样?每个月给你这个数。
季辞心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个五。
邓师父大惊失色,不确定的问道:五?五两?季辞心点头,这五两还包括菜品创新的赏钱,以后再做出我想要的吃食可就没赏钱了。
几百个赏钱和五两白花花的银子比起来算什么?是个人都会要五两银子,可是他才过上当先生的瘾。
那公子,我还能教他们做菜吗?你喜欢教他们炒菜?邓大厨疯狂点头。
季辞心失笑,她还真不知道邓大厨喜欢干这个。
可以,以后他们都由你教,把握好度就行!太好了,谢谢公子给我涨工钱,谢谢公子。
邓师父鞠了好几下躬。
季辞心看出来了这人是真的喜欢干厨子这一行的。
凑巧,她有很多美食的烹饪方法。
上一世的她爱好就那么几个,没事的时候全看美食节目和农业节目去了。
她没厨艺,但是有理论。
邓师父有厨艺啊。
他们这叫做强强联合。
在后来的几年里耿直的邓师父被多家酒楼挖过墙角。
那群老板全都摇头,实在挖不动。
一群挖墙脚的想了几年都不知道为什么挖不动,要知道那工价都快高到天上去了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他们不知道的是,不是他们开的工价不够高,而是邓师父人品在那里。
并且季辞心能给他成就感,换个老板能给他吗?她每隔断时间都会给他一道菜式新做法。
不管是甜品还是糕点,又或者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除了季辞心,没人能带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这让他的厨子生涯到了一个新高度。
……艳阳高照。
一辆豪华马车在牡丹楼大门口停下。
随行下人及时拿来小凳子摆好。
马车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来。
老人身穿藏蓝色织金锦袍,脚踩盘金靴。
头发胡须皆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牡丹楼守门的小厮上前接待,这位老爷,我们牡丹楼还未到营业时间,请老爷再等个把时辰再来吧!老人身边的仆人不乐意了,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还不快去叫你们季东家出来接客?他们老爷走到哪儿不是备受尊重,这牡丹楼倒好,居然敢让他们老爷等着?哼,不识好歹!志和,休得无礼,这位小哥,麻烦进去禀报一声,方知周前来拜会季东家!老人说话极为客气,守门的小厮也不敢怠慢,急忙跑去找季公子了。
季公子给他们讲过,不能瞧不起任何一个人。
不管是衣衫褴褛的书生还是路边的乞丐。
都要对人客客气气的。
他们一直很敬佩季公子,季公子说的话在他们心里就和皇帝的圣旨差不多。
方知周?哪个方知周?当季辞心听到来人姓名后迷茫了。
原主在内宅长大,对于潭州城商圈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商会会长的名字了。
不过她也没怠慢,赶紧让小厮把人引进来。
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上一些小食,带他到揽月阁,我稍后就来。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安排!吩咐完小厮她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裳,还检查了下眉毛有没有被汗水蹭掉。
这时候的化妆品都不大防水,她需要随时注意这些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
张翠喜进来正好听到她吩咐小厮的话。
子禾,你这是要接待谁?好茶,好位置,还有好吃的。
平时来找她的人屈指可数,从没见过让她如此小心谨慎的,她不免多问了句。
季辞心带上玉冠,我也不认识,是一个叫方知周的人,干娘你认识吗?张翠喜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方知周?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潭州商会的会长叫方知周的,不会是他吧?商会会长?季辞心抿唇,还真有可能是他。
张翠喜见她就要去会客,嘱咐道:商会那些事儿水可深了,你小心些,别让人欺负了去。
干娘,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张翠喜听到这话不免笑出了声。
是啊,这丫头谁能欺负她?来她这儿的第一天就把她三个小厮揍了。
就连莫忘那谁也不服的脾气她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现在的莫忘姑娘对季辞心那可是如菩萨一般的仔细着,怕她饿了,渴了,热了,不高兴了。
只要季辞心在牡丹楼莫忘就随时待命着。
哪里还有牡丹楼头牌的架子?潭州城顾三公子不也老老实实的吗?最近连花楼都不逛了。
要是天下女子都这般,也不知道是会天下大乱,还是迎来一个新面貌。
…………揽月阁。
小厮将人引到了座位上,又上了一壶茶,几盘方知周从未见过的吃食。
吃食好不好吃他不知道。
但是这茶却是上好的茶,这个他还是分辨得出的。
随行仆人见老爷一个人在这等着,心里又不免生出不悦来。
老爷,我瞧这牡丹楼是到头了,居然这般怠慢您!在仆人志和眼里,他们家老爷就是除太守大人外最厉害的人物。
可这个姓季的非但不供着,居然还让他们老爷等,不识好歹。
方知周难得的没了好脾气,住嘴,我还要怎么教你?再乱说话以后别怪我不带你出来!那名叫志和的仆人终于不说话了。
方知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都怪他平时对这些家生子太放纵了,才养成了这幅德行。
他已经年过半百了,早年丧妻,中年丧子。
他是大厉朝为数不多的丧妻没有再娶的人。
方知周深爱他的妻子,他不愿意再娶。
更何况那时候他儿子还小,他怕后母对孩子不好,到后来也就彻底没了再娶的心思。
也是因为他中年丧子的原因,他对家生子格外的放纵,才养成了志和这幅德行。
如今偌大的家业没有人继承,旁支的几个兄长更是虎视眈眈的盯着。
旁支的几个孩子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不是散财童子就是扣扣搜搜不成大气,全是没脑子的。
方知周一想到这里不免长长的叹了口气。
天要亡他方知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