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城。
下午。
媒人吴婆婆戴着一朵娇艳的手工牡丹大绒花,坐上了马车。
她手里还拿着一本画册,这是潭州城一些小官吏和商贾出生的适龄女子画像。
更是吴媒婆从上百张画像里面挑出来的。
她挑了五十张她觉得不错的,毕竟她都觉得不行的话就更别说季公子了。
去杨柳街季宅。
吴婆婆坐上马车,关上车门吩咐道。
吴媒婆穿的很喜庆,她是做媒婆的,为的就是讨一个彩头,怎么喜庆怎么来。
不仅衣服穿很喜庆,就连口红颜色也非常红。
像是熟透了的辣椒,火红火红的,看着也很喜庆。
她右边嘴角还有一颗痦子。
本来是没有的。
她为了紧随行业潮流也给自己贴了一个。
这样看起来就不会格格不入了,也不会遭同行歧视。
马车启动了。
马车又停了。
目的地到了。
车夫跳下马车,夫人,季宅到了!吴媒婆付了钱,敲响季宅的大门。
开门的是随安。
随安见到是媒婆客客气气的将人引到客厅。
这肯定是来给公子说媒的,不知道他们文采斐然(公子写了好多好看的话本和好听曲子),多金专情(赚钱如流水,从不留宿花楼)的公子会看上哪家姑娘。
自古成亲娶妻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基本上不需要经过双方当事人同意。
所以随安直接去禀告了夫人,吴媒婆来了。
田兰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房间里对账本。
现在她们有十几家铺子了,每间铺子账本一个月一查账,她查的是最先开的那三家铺子的账本。
三间铺面,抛去成本和人工有差不多八百两银子。
前不久阿辞又开了十几家铺子,那一个月岂不是有四五千两……那一年又该是多少?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太多了,要知道以前在季府的时候月银一两银子都不到。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好想高声呐喊出来,可是她不能喊。
这样太不成体统了!然后随安就进来跟她说吴媒婆来了。
她拿着账本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你说谁来了?夫人,是吴媒婆来了。
田兰芝的手更抖了,声音也在发抖,眼神闪烁不定。
你先下去招呼吧,我马上就来!随安有些纳闷,夫人瞧着不太对劲啊,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下人该管的,季宅仆人很少,吴媒婆在客厅等着,不能没人去上茶和点心,他又马上跑去上茶水点心了。
随安出去后田兰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吴媒婆是潭州城远近闻名的媒婆。
不知道成全了多少富家公子名门闺秀,现在她来提亲了。
这可怎么拒绝?吴媒婆上门都敢拒绝传出去她们季家该成什么样子了?这是得有多瞧不起潭州城的姑娘?田兰芝越想越心惊胆跳,现在也顾不上了,骑虎难下,只能拒绝吴媒婆的好意。
得罪人就得罪人吧,谁让阿辞不带把?就算娶回来又能怎么办?她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金钗步摇,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缂丝立领对襟长衫来。
颜色为宝蓝色,端庄大气,衣摆的缂丝图案在光线照耀下更加活灵活现。
之前她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带上这么好的首饰。
现在她不但穿上了,还不止一件。
阿辞说过赚钱就是拿来花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没用……起初她还是很省,后来被阿辞说了好几次以后就不再省了,开始过上了奢侈的日子,出门待客总得有两套行头不是?好歹现在她是夫人了。
……吴媒婆在客厅坐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一个婢子上茶上点心。
进门后更是一个下人都没见着。
她不由得怀疑季家主母是个抠门的,季子禾好歹也是潭州城里出了名的有钱人。
家里就这?把客人晾在一边?赚难么多钱还这么省,真抠搜。
然后她等啊等。
给她开门的仆人这才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吴媒婆看到开门的和端茶送水的是同一个人后心里更加鄙夷。
哼,连仆人都舍不得买一个,要不要这么抠?吴媒婆心里堵得慌,又坐了一会儿。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美妇人头戴金钗,身穿华服的走了进来。
贵气逼人。
看妇人年纪应该是季公子的母亲一辈的,吴媒婆立马起身问好。
夫人快快请坐,家中人丁稀少,有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田兰芝语气温柔,从容淡定的说道。
吴媒婆立即拿出招牌笑脸,哎哟,夫人,是我唐突了,这不没打声招呼就来了,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不对!两人你来我往,又相互客套了一番。
吴媒婆见聊的差不多了这才拿出画像。
夫人,听闻季公子房里还没个人,潭州城又有许多贵人询问,老婆子我就自作主张接下了这活,这些都是潭州城有名的千金小姐,个个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您看季公子年龄也不小了,该娶媳妇了不是?早日成婚生子您也好享儿孙福啊!就算您觉得公子还小还能再等两年,也可以先把亲定了,等孩子们再大一点成亲也无妨的。
……吴媒婆一口气把话说完,觉得口干舌燥便喝了一口茶,然后等着田兰芝的回复。
田兰芝假意拿着画册翻看,其实内心波涛汹涌。
她在想找什么理由婉拒,想了半天,也就年龄小,门不当户不对这些理由。
这些理由还都被吴媒婆堵死了。
画册上的姑娘确实个顶个的美若天仙。
可再美也不能娶啊!要死人了……田兰芝翻看着画册,每一页都会停顿半晌,她仔细观察着上面每一个名门闺秀。
这个脸太长了……子禾定然不喜欢。
这个脸太圆了……这个眼睛太小了……这个脸上有痣不行…………吴媒婆听着听着牙齿都在响,这上面的姑娘可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到了她这里怎么就都不行了?田兰芝依旧认真的翻看着画像,自动忽略掉了牙齿咯咯响的声音。
翻到后来连理由都快找不到了……一看下面还有约摸十几张画像。
她都快急哭了。
娘……娘……儿回来了!门口大步走来一位少年郎。
因为走的很着急,呼吸有几分急促。
即使是这样吴媒婆还是呆住了。
好俊美的少年。
她见过的公子哥儿不说有一千个那九百个也是有的。
没有一个及得上眼前这个人。
那一眼就是惊鸿一瞥,连她自己都恨不得马上年轻二十岁。
哦,不,是年轻三十岁,年轻二十岁也配不上这位公子,年轻三十岁才行。
难怪刚刚季夫人看了那么多名门闺秀都说不配上季公子。
如今他见着了本人这才知道,那些个小姐是真的配不上他。
吴媒婆为自己找不到能配得上季公子的姑娘而感到愧疚。
儿啊~你可回来了!田兰芝拉住季辞心的手,眼泪就又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又想哭了。
要不是阿辞回来,刚刚估计就真给她说了一门媳妇了。
季辞心刚回宅子,门房随安就跟她说了吴媒婆上门的事。
她心道不妙,水都没喝一口就跑过来了。
她那个哭包娘亲,心又软又善良,不一定能应付过去。
真怕她一心软就给自己娶个媳妇回来。
豆蔻准备做晚饭,看到公子回来了很高兴,正要打招呼就见公子模样很着急的去了前厅,她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然后和蹲在门口的小老虎听了个大概,里面谈话并不是很愉快。
季辞心安抚完田兰芝转身向吴媒婆抱拳行礼道:多谢夫人的好意,只是子禾目前并没有成婚的打算,还请夫人回去告诉各位家主,子禾承蒙厚爱,受之有愧!吴媒婆道:季公子莫要妄自菲薄,画像上的姑娘我敢说全潭州都找不出一个比她们出色的,公子不妨看看,不看怎么知道不想成婚呢?季辞心面不改色道:子禾不才,没有别的本事,就喜欢做点生意,写点话本子,以后子禾也只会越走越远,并不需要一个独守空房的妻子。
吴媒婆反唇相讥道:男子汉大丈夫,远走他乡是常有的事,这点都守不住又怎么配出现在我准备的画册上?季辞心见她不上道干脆心一横,道:这么跟夫人说吧,潭州城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子禾的姑娘,潭州城没有,冀州没有,云州也不会有,所以夫人还是不要操心子禾的婚事了,实数浪费时间!砰吴媒婆拍了一下桌子,怒从中烧,好狂妄的小子,我看你还是出家做和尚去吧!季辞心淡淡一笑,道:多谢夫人提点,子禾正有此意。
听到这话吴媒婆这下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拿着画像就出了门。
到了大门口还呸了一声晦气。
她从业二三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狂妄自大之辈。
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好看有什么用?她要让全潭州城的姑娘们都知道,季子禾都说了些什么话。
季子禾你等着吧,得罪全潭州城的姑娘看你还怎么娶的到媳妇。
竟然还敢大放厥词说没人配得上他?怎么不干脆直接出家当和尚好了?真是气死她了,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大木趴在屋顶听得目瞪口呆,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们是暗卫,经常游走于生死边缘,娶妻生子想都不要想。
妻子和孩子都会成为他们的软肋,上面不允许他们成亲生子。
有了老婆孩子如果被人抓住用来威胁他们,他们就容易叛变。
即使他们很想有个家那都是不可能的。
反观季公子,一大群美人送上门来他都不要。
季公子又不是杀手,也不是没钱养不起。
此刻,暗卫大木的心里难受的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