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家门,罪魁祸首林雨就拨来视频电话,她八卦舒朗找黎黎说了些什么。
黎黎言简意赅,回了林雨四个字,如她所想。
林雨眯起眼睛看着黎黎,调侃她离了婚的女人了不起啊,现在断情绝爱,说话语气都开始拽了,多说两个字能死吗?黎黎摇头,说不是的,她就是觉得,她和舒朗不合适。
适配度太低了。
刚结束一场婚姻,黎黎对恋爱没有憧憬,对婚姻更不向往,就算往后没有另一伴,正好乐得自由。
舒朗不同,先不说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喜欢占了多少,执念占了多少,就说对婚姻的态度上,他和她所在的维度,就很可能,大不相同。
他们两家,差不多七大姑八大姨都是熟人。
万一以后有什么不愉快,估计收场的时候,都换不来跟元辰分开的体面。
黎黎这么冷静,林雨是万万没想到的。
她以为她会很开心地开启一段新恋情。
历尽千帆,蓦然回首,都是言情故事里的好桥段,但放在现实生活里,好像总有点格格不入。
林雨问黎黎准备拒绝吗?黎黎也没给出肯定回答,她说目前看,舒朗还挺开心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万事都要求果。
成年人的世界,爱情不是必需品,婚姻也不是唯一归宿。
也许用不了多久,舒朗忙起来了,就淡了,就倦了,就烦了。
他们没有开始,就可以心照不宣地彼此疏远,这比深爱之后互相仇恨的离散要好得多。
这十年来,舒朗都不在黎黎身边,没有亲眼见证各自的成长,也许记忆还停留在很久以前,等到再次熟悉,记忆和现实冲撞就会带来幻灭。
黎黎,你现在可真是太无趣了。
林雨评价道。
确实,黎黎起初是敢爱敢恨的,她爱元辰,就为他迁徙,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可是,人的一生,能有一次无怨无悔,已经弥足珍贵。
她抱着轰轰烈烈的爱意,以为婚姻也能开出娇艳的花。
但生活告诉她,婚姻是相濡以沫,是朝夕相对,更是流于平常,潭水一样一成不变。
沉闷的生活,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另一半身上,最后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败涂地的结局,让黎黎不得不学会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平凡的婚姻生活,相爱不是主旋律,生活才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过去,元辰总说黎黎开上帝视角看生活。
现在,黎黎才真正成为曾经的旁观者。
没有人能真正像没受过伤一样再去爱一个人。
黎黎不清楚舒朗的需求之前,对于未来,没办法断言。
如果只是拉扯暧昧,谁都有机会全身而退,如果想要更多,黎黎还有什么,还能给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果然,离过婚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
听完黎黎的长篇大论,林雨如是说。
彼此彼此。
黎黎也不客气地回敬林雨。
结束通话,黎黎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元辰组里的小孩,发了欢送元辰的聚餐照片到私信里。
黎黎条件反射地回复了一句少喝点。
不受控制的反应,黎黎表示自己都惊呆了,到底是岁月催人老,她怎么活得一股姨味呢?几乎是秒删撤回,但还是被看见了,小孩干干脆脆地拨了电话过来,还叫她嫂子,说元辰喝多了,一会就把人送回家。
黎黎刚说出别送两个字,对方就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就怎么都打不通了。
醉鬼都不可理喻,黎黎只能庆幸,丢东西的时候,把被褥什么的留下了,不然元辰也就只剩个床可以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先是舒朗发来信息,说他到家了。
黎黎强撑着眼皮,回了晚安。
又过了很久,她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电话声终于响了。
元辰清明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倒是黎黎应的口齿不太清晰。
两个人,一个说还没来得及公开说离婚的事,一个说正常,元辰回家不说公司的事,在公司不说家里的事,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情报人员,都没他这种保密觉悟。
黎黎意识模糊,说着说着,剩下的话,就被睡意吞噬了。
元辰的手机听筒里,传来黎黎的呼吸声,他伸手摸了摸入户门,轻轻说了句晚安。
小孩们喝得也不少,刚刚给他放在门口,也不管有没有人开门,敲敲门就走了。
元辰没那么醉,他哑然失笑,黎黎要是睡着了,手机又总是静音,敲门听不见,手机打不通,他都不知道被关在过外面多少次了。
大理石地面越来越凉,挂了电话,元辰坐在台阶上,边醒酒边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被关在门外,是住在公司员工公寓的时候,黎黎刚来投奔元辰,门禁卡,房间钥匙都用得元辰的。
某晚突然被叫走喝酒,元辰过了十二点才回来,给黎黎打电话,半个小时都没人接听,很显然是睡着了。
跟着晚归的同事,元辰这才进了楼,房门是金属的,敲起来很响,黎黎在睡梦里,被吓得心脏猛缩,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给他开门。
进了房间,元辰就抱怨黎黎手机静音,黎黎也不遑多让,说要怪就怪元辰出去喝酒,害她大半夜被吵醒。
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两个人吵了十多分钟。
现在想想,当时大灯开着,黎黎衣服也没换,她很努力地抵抗睡意,只是没成功而已。
后来又有一次,还是差不多的状况。
黎黎为了不躺在床上睡过去,自己跑到大街上乱逛,回来碰见等在门口的元辰,又是一番互相埋怨。
但那次没吵多久,争论就戛然而止,却好像从此埋下了根刺。
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元辰就翻出来,嘲弄黎黎两句。
有的时候,黎黎说没有静音,不知道为什么没响,元辰也是半信半疑。
生活里这样的小事多了,元辰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又喜欢给人定性,久而久之,把黎黎逼急了,她说马路上狗叫两声,元辰都觉得比她可信。
一次两次,是小夫妻斗嘴,是生活情趣,黎黎次次为自己不平,元辰开始不耐烦了。
他觉得她夸大其词,觉得她秋后算账。
可他作为男人,又比她好多少呢。
回忆结束,元辰感觉,有什么东西划过脸颊。
他伸手一抹,湿淋淋的,沾了一手。
他最后又看了眼门牌,转身乘着电梯,离开了。
人和人相爱,是由无数小事组成的,人和人不爱,也是由无数嫌隙造成的。
只是分开的一刻,元辰才明白,爱禁不住挥霍,也耐不住无视,只是有点晚了。
清晨的阳光,橙黄橙黄的,它从窗子的一角钻进来,穿过帘子,照在黎黎的床头上。
光线照向黎黎的睫毛,跃动几下,又跳上了旁边的柜子上。
手机的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无声地变化,没有扰到枕上人的清梦。
日上三竿,黎黎终于睡饱醒来,今天她有一项艰巨的任务,就是要清空房子。
黎黎拿起手机,装修公司快把电话打爆了,她连忙回电话过去,对方说一小时后到。
黎黎从床上起来,没时间磨磨蹭蹭,简单洗漱之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工人手脚麻利地清空房子,黎黎站在近似精装标准的房子里,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两个月应该住哪儿。
回家这个选项,再三权衡之下,黎黎在心里直接画了叉。
刚领完离婚证,回去肯定要被念紧箍咒。
黎黎长这么大,习惯性地,在有可能惹到爸妈的时候,降低存在感,不触霉头,万事大吉。
再想想巴掌大的家乡,一条马路朝天,出去十回,九回能遇到熟人。
遇见不开眼的,问黎黎在哪儿上班,有没有孩子,老公怎么没回来,可能会臊得爹妈当场跟她断绝关系。
黎黎一直也不是特别出众,没有特别值得炫耀的地方。
如果元辰还是个进厂拧螺丝的,她就是游手好闲只会啃老的。
什么网文写手,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四大名著,剩下都不配叫小说。
黎黎又坐在箱子上,她觉得自己挺搞笑的,时不时就搞得无家可归,拎着箱子满世界落脚。
黎黎正在发呆,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来电的正是她的妈妈。
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丢人的事了?黎黎接起电话,对面的骂声就劈头盖脸地铺开,你到底为什么离婚?你又什么时候搭上的舒朗?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你还有脸问我。
你做的破事都被人传遍了,你让我有什么脸面对舒朗的妈妈。
黎黎不明白又怎么了,自己不就是离婚么?跟舒朗有什么关系?当初相亲还是他们拉郎配,现在又怪到自己头上。
被妈妈摔了电话,她这才发现,堂哥发来信息,简洁潦草就三个字,对不起。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黎黎拨通了堂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