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初冬,阳光特别柔和,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又不炙热。
律师们的互动游戏,黎黎有点融入无能,才找个借口,溜到一边躲闲。
她看见元辰了,毕竟连他同组小孩都见到了,再遇见元辰也不奇怪。
她也知道,以元辰的性格,不会主动过来寒暄,他们约定好一般地无视对方。
元辰就在黎黎身后,百米以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在小孩要拉他找嫂子的时候,迅速把人拽走。
黎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地上的草。
她和元辰不过就是前任关系,现在别别扭扭,视而不见的样子,才真的像行为不轨,心里有鬼。
黎黎有点后知后觉,明明离婚再平常不过,却好像罪和罚都落在她身上,莫名地开始觉得气不过。
舒朗从远处,寻她找到这来,黎黎正生闷气,反倒没了平日里乖顺的表面功夫。
舒朗问她怎么不过去玩?黎黎说跨行如隔山,再说一个学渣,和政法大学的高材生互通有无,称兄道弟,这是什么超现实主义文学。
黎黎撒泼耍赖,说晚餐不去精英局了,省得碍眼。
卸了恭顺体贴,黎黎才有点真实的样子。
舒朗觉得开心,至少她面对自己,不再隐藏了。
舒朗直接抱起来黎黎,说她如果不乖乖吃饭,那就只能强制执行了。
黎黎说,舒律师人设崩了。
今天过后,不知道律所的同事,会不会觉得舒朗有点恋爱脑。
他要找女朋友,怎么会选各方面都差的黎黎,白白拉低他卓越的基因。
舒朗闻言低声轻笑,问黎黎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都想到基因这么长远了。
黎黎轻巧地挣脱舒朗,表情冷淡地说没有。
远处的宽阔草坪上,小资情调的长型摆桌,上面摆满了西餐冷食。
黎黎看了一眼就觉得饱了,毫无食欲。
虽说初冬尚暖,但是同事聚餐,不是烧烤啤酒,或者火锅涮肉最有气氛吗?现在琳琅满目的精致里,黎黎只看到了,成功人士的不可向迩,冷若冰霜。
黎黎了无兴致地拿了杯果汁,到处闲逛。
舒朗刚晋升高级合伙人,今天就是他的 social 主场。
他身边的律政佳人,自是休闲装也穿得考究得体,还化了和衣着相匹配的淡雅妆容。
舒朗,就像是黎黎笔下的大众情人男二,世人皆说他好,唯有女主眼瞎。
黎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小小口抿着饮品,心里又在哀叹,为什么不是温热的奶茶。
但她转念一想,佳人们溜光水滑的皮肤,怕是要抗糖才行,奶茶是万万不可能有的。
黎黎只得再次感叹,白天不懂夜的黑啊。
话不投机,黎黎只能跟身边的服务生闲聊。
她戳起盘子里,唯一看起来像是热菜的饼状物,问道这是什么做的,味道还不错。
一些蟹类,贝壳类的海鲜,和着面糊制成的。
所有原材料都精准踩到了黎黎的过敏源上,她体质特殊,有壳的海鲜几乎碰都不能碰。
她常出入的餐厅,海鲜饼有一根小小的鱿鱼须都算名副其实,而今是五星级酒店出品,果然还是用了真材实料的。
今晚,要么高烧,要么肿成猪头,总有一样等着黎黎。
福兮祸兮,她不知道是应该担忧过敏反应,还是庆幸不用跟舒朗同床共枕,四目相对。
她提前离场,只跟舒朗打了招呼,没仔细说原因。
黎黎只说她累了,先回去休息。
舒朗被同事拖住,多喝了几杯,回到房间都已经午夜以后。
他躺在黎黎身边,眼里的人,整个都埋在被子里,只有头露在外面,被子里的热气,烘得脸蛋有些不自然的酡红。
舒朗被黎黎身上浅淡的香味萦绕着,可能是酒店的洗护用品,又或者她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们距离很近,呼吸交错,舒朗觉得自己酒精上头,脑袋发晕。
他伸手捏上黎黎红润的脸颊,不正常的体温,立马让他清醒了几分。
舒朗的第一直觉,是下午吹风,黎黎着凉了。
他绕去另一边的床头,想用座机打给前台,让他们送些清热解毒的药。
黎黎的手机摆在旁边,未读信息隔一会就有提醒,屏幕再次亮起,锁屏页面第一条信息,来自元辰。
【这家酒店最出名的就是海鲜,吃东西记得问清楚】元辰很快就赶到了,尽管万般不情愿,理智告诉舒朗,黎黎生病,前任最清楚原因。
他带了很多药来,镇痛的,脱敏的,还有涂抹的。
舒朗和黎黎同住一间房,没让元辰感到窘迫。
他现在倒是头脑清醒,舒朗连黎黎过敏体质都不知道,两个人能亲近到哪儿去。
元辰直接倒了药进杯子,扶着黎黎的头,熟练地给她喂药。
黎黎迷迷糊糊地回应元辰,口齿不清地说了几个,舒朗根本听不懂的音节。
你怎么这么笨啊,发信息也不看,吃东西也不知道问一问。
本来是吐槽黎黎的话,却让另一边的舒朗觉得特别刺耳。
论认识的时间长短,舒朗并不输给元辰,但对于黎黎的私事,舒朗并没有比陌生人知道得多多少。
元辰对舒朗视若无睹,拿起另一只管状的药膏,挤出一点,就掀开了黎黎的被子。
你干嘛?舒朗过来按住元辰的手,目光颇为不悦。
涂药,不然呢?语气自是平常自然,漫不经心。
元辰转了转手腕,就挣脱了舒朗。
他继续刚才的动作,舒朗无计可施,这场面,无疑在说,管他什么前任现任,舒朗都是多余的那个。
舒朗阻止不了元辰,几乎不需要看,元辰就知道黎黎哪里长了荨麻疹。
不知道黎黎是不是清醒的,但是无意识状态下的配合,是他们曾经肌肤相亲,亲密无间的证明。
那是舒朗缺席的这些年来,黎黎和元辰已经形成的默契和信任。
就像一个天然的屏障,第三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打破,即使是舒朗。
黎黎依旧是一道解不开的谜题,优等生舒朗不愿意服输,他的韧性,他的头脑,更不允许他向元辰认输。
发热渐渐褪去,黎黎一夜好眠。
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精神百倍地伸个懒腰,自觉过敏症状消去大半,黎黎神清气爽地下了床。
舒朗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黎黎疑惑地走过他身边,钻进了浴室。
一进门,她就看见垃圾桶里,赫然丢着几个药瓶。
黎黎的眼底一片黯然,她本以为昨天只是做梦,看样子,元辰真的来过。
思虑再三,黎黎又出了浴室,坐到舒朗身边。
舒朗,我们聊聊吧。
黎黎轻咬嘴唇,等舒朗做出反应,但他好像真的听不见一样,闭着眼一动不动。
黎黎摸了摸口袋,又站起来看了看床头,都没找到手机,她叹气,又叫舒朗,问他有没有看见。
你要手机干嘛?舒朗终于睁开眼睛,红血丝布满眼白,他绷着脸,凝视着黎黎,眼神复杂。
黎黎目光下移,面对压迫,她总是下意识地躲避,嗫嚅道,她找自己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对。
舒朗冷笑一声,把手机扔给黎黎。
她滑屏解锁,元辰的联系方式一个都不剩。
怎么,又想找你那念念不忘的前夫。
舒朗暗哑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懑不平之意。
目光里说是冰冷,倒不如说是恨意。
黎黎瞪大眼睛,她昨天连话都没跟元辰讲,怎么说得上念念不忘。
她已经努力和元辰保持距离,昨天夜里只是意外。
黎黎找手机,也不过是想看看,是不是她自己不太清醒,叫了元辰过来。
药是你丢的。
舒朗的样子,让黎黎想到了盛怒的父母,她控制不住地发抖,挪动身体试图距离危险更远一点。
用完了就丢了。
舒朗的表情已经说得上厌烦,黎黎对他的耿耿于怀,已经疲于应付。
她掩面苦笑,只好说,既然舒朗对过去无法释怀,那就不要互相勉强,尽早分开吧。
黎黎说完,就起身走开。
舒朗两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攥住黎黎的手腕。
为了元辰,你真是费尽苦心,不惜故意过敏,也要见他一面是吗?黎黎,你把我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的玩物吗?舒朗用力抖手,黎黎顺着力道就跌在沙发上。
黎黎茫然地看着舒朗,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又接受不了她有婚史,现在又把错都推到她的头上。
她浑身颤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流泪。
是你接受不了我的过去。
不用这么羞辱我,分开就行了。
周身血液上涌,黎黎觉得头晕,她紧紧地握起拳头,酸楚梗在喉咙里,再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这就算羞辱你了。
舒朗直接扛起黎黎,把她扔在床上。
突然撞击,让黎黎痛到惊呼。
舒朗好像怒气攻心,失去理智,黎黎满眼惊惧地护住自己。
舒朗单腿跪在床尾,戚身压住黎黎。
他把她牢牢锁在身下,为了撬开牙关,舒朗不惜啃咬黎黎的嘴唇。
舒朗确实快要被逼疯了,关系能解除,东西可以丢,但是更多无形的记忆和痕迹,折磨着舒朗,让他理智全无。
黎黎用小臂遮住眼睛,她压抑着颤抖的哭声,泪水顺着手臂流淌。
她如此悲伤,就像飘在空中破碎的羽毛,随时就要随风散去。
舒朗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捏过,顷刻间,收缩成一团,钝痛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