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喻柏言的话,林雨满脑子都是,臭弟弟终于说了句人话。
毕竟是视后,一旦入戏,信念感十足。
林雨现在首先是 CP 粉,其次才是她自己。
嗑 CP 的快乐是什么?当然是不 BE,不结局,暧昧拉扯,张力十足。
刚开始就直奔大结局,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林雨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像是一道涟漪,迅速在脸颊漾开,蔓延到眼底,转瞬又消失在瞳孔深处。
她神神秘秘地说,现在不行,以后看喻柏言表现。
喻柏言不急不躁,他不徐不疾地走在林雨身边,用好听的嗓音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林雨偷偷地抿嘴,喻柏言不愧是歌手出身,音色真好听。
小甜剧的拍摄周期很短,偶尔几次,小助理忙不开,黎黎过去代班,发现林雨和喻柏言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林雨形单影只,喻柏言呼朋引伴。
要不是林雨地位斐然,看上去就像被排挤了一样。
林雨虽然年轻,但是已经算得上是组里的前辈。
休息的时候,找她闲聊互动的演员自然很少。
喻柏言天生一副好皮囊,又是娱乐圈的有名的好好先生,自然在剧组吃得很开,尤其容易得到女演员的青睐。
看上去,林雨和喻柏言完全是道不同,无法相谋,不熟才是合理的。
你和喻柏言什么情况?开机就如胶似漆,下戏就生人勿近,还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黎黎心里嘟囔。
林雨也不解释,余光扫过喻柏言的方向,缓缓张口。
如喻老师所说,不能为了演情侣,就真的谈恋爱。
我不能影响喻老师养鱼。
林雨的声音不高不低,不闷不响,正好落在身后的喻柏言耳朵里。
他淡淡地笑了笑,眼眸低垂的刹那,正好遮住了溢出来的温柔。
感谢林老师的理解。
喻柏言走过的时候,顺手放了一杯饮品在林雨面前。
黎黎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贴着工作室 logo 批量采集,不问喜好的奶茶,又看了看那杯身光溜溜,正合林雨口味的咖啡,其中深意不言而喻,就是明睁眼漏的区别对待。
说什么不熟不合的,根本就是臭情侣的小把戏,好好的恋爱不谈,非要玩暧昧。
喻老师鱼塘里,怕是只有一条姓林的鱼吧。
说完,黎黎又朝着喻柏言的背影喊,下次换个奶茶牌子吧,这个牌子太酸了,不好喝。
喻柏言顿了顿,侧头微笑着回她,好的。
林雨拿着咖啡,噙在嘴边笑。
黎黎心想,她真是闲的,担心俩人精感情顺不顺利,明明两个人在互钓,自娱自乐,还乐此不疲的。
黎黎打开微信,在朋友圈发文怒吼,她是大冤种。
元辰第一时间评论了一个问号。
元辰最近悠闲得有点过分了,无论黎黎发什么,他都能赶在前三评论。
就像是这种,看不出实际意义的废话,他也评论,虽然往往就是发个问号。
这就是元辰的风格,特别忙的时候,或者语义不明的情况,他就发问号。
每每此刻,黎黎就总有一种,被自己老板骂白痴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回复,元辰就打了电话来,问黎黎怎么不回复他。
黎黎无语,一个问号有什么好回复的,难道让她发一个感叹号么?其实元辰在乎的,也不是黎黎那些碎碎念一样的状态。
而是舒朗最近有没有找黎黎,她什么时候回沐水。
舒朗当然找过黎黎,只不过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后来黎黎实在烦了,他又再次被拉黑。
微信倒是留下了,但是舒朗不敢再打扰黎黎了,毕竟如果微信也被拉黑,就真的没有联系的媒介了。
信息时代的今天,想联系一个人很容易,电话,信息,社交媒体都是有效方式。
想无视一个人更容易,删除拉黑,这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痕迹。
黎黎离开沐水,已经快一个月了。
舒朗的生活,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到了下班时间,他的茫然无措。
他明明没和黎黎同居,但是回到自己家里,他却开始感觉孤单。
舒朗开始做律所最后下班的那个,关灯落锁,包揽了行政的工作。
只因,深夜的暮賾,有他从沐水往返时,所熟悉的模样。
因为一个人,爱一座城,因为一个人,房子才是家。
同事偶尔有意无意地调笑,不要总加班,到时候女朋友不要他了。
不要至少还证明拥有过,但黎黎好像就是没喜欢过他。
她也许被他打动过,那也只是昙花一现的情绪。
情绪,不是感情。
就像中学的终点是高中,高中的终点是大学,大学的终点是工作。
如今,舒朗觉得,和黎黎相伴,就是他工作的终点,努力的目的,生活的意义。
做什么都要有目的,目的要实现意义,付出努力就要有结果,这就是舒朗从小受到的教育。
他一直贯彻执行得很好,所以才能一直稳坐优等生的交椅。
只有黎黎,她好像是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游戏通关最后的 BOSS,他解不开,他打不过。
但是考试会结束,游戏也会开新服,即使失败了,但终究会过去,也能重来。
唯有黎黎,像是迷路时遇到的谜障,舒朗走了很久,也曾经想要绕开,但最终又转回到了这里。
单亲家庭长大,父亲早逝,舒朗一直都是勤奋懂事的。
他没什么休闲时间,唯一轻松快乐的记忆,就是和黎黎走在上学和回家的路上。
那是唯一一点点,他可以放空自己,不用思考学习的时间。
舒朗从不抱怨,他注定要早慧,也必须成长为母亲的依靠。
他一直都让人非常满意,如果说他在妈妈那里有不良记录,只有那本记满孤单心事的日记本。
舒朗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最深处拿出来一个本子,样式很有年代感。
他一直带在身边,流转多地,辗转多年。
偶尔有人问他,这么旧的本子,怎么保存这么久,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舒朗只是点点头,平淡地说,是日记。
只有他自己知道,它是日记,也不是日记。
那是高一的寒假,舒朗从外面打球回来,平时还有晚班的母亲正坐在客厅,就等他回来。
他进屋把球放在一边,看着母亲面色不悦,连忙解释自己功课做完了,才出去打球的。
这样的说辞,并没有安抚到母亲。
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抬手就甩了一巴掌给舒朗。
那一声耳光非常响,母亲用了很大力气,震得她整个人都有些踉跄,舒朗只觉得半边脸又烫又麻。
然后,她又转身抽出了书柜夹层里的日记本,扔在地上。
那是舒朗唯一一次挨打,毕竟此前,他一直是令人满意,挑不出错处的。
日记本摊在地上,页面晃动着落下。
其实,舒朗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这个本子里,只记录了一件事,就是他喜欢黎黎。
舒朗,你给我解释解释,初中的时候,你跟班主任关系好,就是这个原因?我今天就要去她家问问,她是怎么教自己女儿的。
我问问她,怎么为人师表的?自己的女儿一点廉耻都没有。
我送你读书,让你吃穿不愁,你就给我动这些歪心思?那你还念书去干什么,怎么不留在这个小地方,就守着她算了。
母亲气急了,径直就往外冲,舒朗跪着抱住她的腰,只会说不要不要。
他和黎黎住在一条街上,小地方有点什么闲话,比病毒传播得都快。
更别说,母亲这个声势,只要一出门,估计整条街的人都会出来看热闹。
在保守不住秘密的地方,谁的面子都犹如千金,折了面子,就像没了半条命一样。
一旦闹起来,老师的脸面往哪儿搁?黎黎还能在这个小地方生活下去吗?少年舒朗是沉默寡言的,他没有现在的能言善辩。
面对母亲的指责,他只会无助地重复,不关黎黎的事,是他自己,黎黎不知道,求妈妈不要。
舒朗跪了一晚上,竟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一再保证不会和黎黎早恋,不会影响自己学习,放假也不会偷偷见面,最后又在母亲的要求下,亲手撕碎了那本日记。
那一晚,丢掉的不仅仅是本日记,也是少年舒朗的整个青春。
那年再开学,舒朗又买了一模一样的本子,只是再没写过一笔。
有的人,也不是非要写在纸上,她一直就在心里。
或许,因为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高考报志愿,舒朗填了清一色的政法大学。
在大学期间,他又蝉联了四年的最佳辩手。
终于成为了今天的舒朗。
舒朗收起本子,临窗而立。
办公室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外整个城市灯火辉煌,仿若星河灿烂。
如果是家乡那座小城,大概此时已经月上树梢头,人影绰约,明暗不可辨了吧。
思绪到这,舒朗拨出了一组号码。
随后,他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回响。
这么晚,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舒朗相信,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也没有到不了的彼岸。
如果他注定要为黎黎,费劲心机,颠沛流离,那就让他更努力地,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