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川惊讶至极,最终视线落在了自家侄儿苏晨的脸上!晨晨?你的眼睛?二叔,苏晨迈步上前,浅浅一笑,认真行礼,您与侄儿想象中并无不同。
光风霁月,如松如柏。
苏平川的相貌很是出众,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袭青衫的他,犹如冬日里的一株翠竹,清冷却又不失儒雅。
其实自家父亲的相貌也很好,大概都是沾了奶奶的光。
毕竟从苏老太太如今的相貌不难推断出她年轻时的容貌有多姣好。
晨晨,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得见了……?苏平川不敢相信的朝着他摆了摆手,激动的嗓音有些语无伦次,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对于自家的三个侄子,苏平川最惋惜的就是苏晨!苏晨天生聪慧,自小就很伶俐。
苏平川一直都觉得若苏晨的眼睛能好,将来必能大有作为。
如今苏晨的眼睛真的好了!这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晨晨,那对联出自你手?是侄儿与小公子联手所作。
妙,实在是妙!苏平川赞不绝口。
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长安。
这幅对联,并无华丽的辞藻,甚至用词也很俗套。
可大俗,既是大雅。
寓意,甚好。
苏平川回来了,老苏家的人都很开心。
苏老太太更是一头钻进了厨房,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菜。
其中三道,都是苏平川从前爱吃的。
可吃饭的时候,苏平川却始终不曾动筷夹那些菜。
心中难过的苏老太太黯然神伤。
奶~困~甜丫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默默地抬起了小脑袋瓜,眼巴巴的看着苏老太太。
奶奶陪甜丫去睡会!等苏老太太抱着甜丫离开之后,苏老爹目光复杂的看了小儿子,幽幽的叹了声气,你娘心里很挂念你。
你这样也太伤她的心了。
苏平川垂着头没说话。
是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所以都是他的错?当年田家是故意赖上他的,可苏老太太却自作主张将田桂花迎进了老苏家。
这些年,苏平川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恨呢?只因他恨的人是给予了自己生命的人,所以他就不该恨吗?这些年,他宁愿在外抄书挣钱,埋头苦读,也不愿回家。
只因,他还没放下心中的恨。
更因,他不知如何去面对苏老太太。
本该是团圆的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却沉默的有些诡异。
二叔,我近日经常与小公子切磋,自诩棋艺精进了不少,二叔要不要陪我下一局?苏晨微微一笑,诚恳的邀请。
……好。
苏晨将苏平川带到了西厢房。
神思恍惚的苏平川,仿佛想到了儿时时光。
靠在角落里的书架,竟然是一尘不染。
他喜爱的那些书,也被整齐有序的摆放在上面。
还有他幼年时所写的每一幅字。
自他三岁启蒙之后,父母以及兄嫂便很支持他读书习字,哪怕家里再苦再难,他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好的……往事桩桩件件浮现于脑海之中,苏平川早已热泪盈眶。
黄冬冬他们二人离开之后,奶奶便将这间房的陈设恢复如初了。
娘亲说,奶奶经常进屋打扫,闲暇的时候,还会坐在书桌旁发呆。
二叔,奶奶心里很惦记您的。
苏晨的声音很轻,可每一字,都犹如一记沉重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苏平川的心口上。
二叔,其实当年的事情,奶奶虽然有错,可她也是好心办错了事。
苏晨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田家有意算计,奶奶心地仁厚,更重要的是她在意您。
就像她也在意从前的姜祖父一样。
晨晨,你不懂……苏平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二叔,我虽年幼,可有些道理,我却是明白的。
苏晨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叔应该也知道姜祖父吧?苏老太太从来都不曾对两个儿子隐瞒过他们彼此的身世。
不论是苏大虎还是苏平川,都知晓对方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
嗯。
苏平川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姜祖父是读书人,最在意的便是名声!苏晨低声感慨道,您也是读书人,所以奶奶下意识的认为,您最在意的也是名声。
苏平川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反驳,几度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奶奶心里很在乎您,只是她用错了方式。
世上的父母,都会以一种为你好的方式对待儿女,却全然忘了儿女需不需要这种好。
二叔,当年奶奶为了维护姜祖父的名声,委屈了她自己很多年;后来她又为了您的名声,委屈了您。
她的确做错了,可是这一切真的都怪她吗?苏晨说完了这些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相信自家二叔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能想通一切的。
苏老太太是个慈爱和蔼又宽厚的妇人,她这样的性子,自然是有利有弊。
她很爱自己的儿女,却用错了方式。
当年田桂花刻意赖上苏平川的时候,若苏老太太的态度能够强硬些,田桂花未必能够进苏家大门!可苏老太太本末倒置了,她害怕田家那边的人会胡言乱语中伤苏平川的名声,她以为小儿子苏平川这样的读书人和从前的姜立青一样,都是将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人。
可她忘了,苏平川并不是姜立青。
姜立青在意虚无缥缈的名声,才会在临死之前让苏老太太以德报怨,照顾赵三元的妻儿;可苏平川根本不在意这狗屁的名声!他不甘心捏着鼻子娶了田氏,却又不得不遵从一个孝字。
毕竟田桂花是他的亲娘做主迎进家门的!母子二人都想尽力的做为对方好的选择,可是,都用错了方式。
彼时,东屋。
苏老太太抱着甜丫,眼巴巴的朝着房门张望了好几回,可终究还是没说话。
奶奶?甜丫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您在等二叔吗?甜丫……苏老太太落寞的垂眸,笑容苦涩的说道,当年的事情,奶奶做错了。
她不该自作主张将田桂花迎进老苏家,更不该强压着平川与田桂花成亲。
那时候的她,比苏平川还在意苏平川的名声。
奶奶,做错了就想办法去改正呀!甜丫朝着苏老太太甜甜一笑,软糯的嗓音,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
改?苏老太太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改了。
甜丫想了想,悄悄地在苏老太太的衣袖处画了一道安眠符。
不到半刻钟,苏老太太便睡着了。
紧接着,甜丫嚎啕大哭——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甜丫?奶奶!飞飞了!听到这话的苏丁氏心底咯噔一下,连忙呼喊苏老太太!可苏老太太始终紧闭双目,没有反应!快,快请大夫!西屋里。
原本还在看书的苏平川听到自家娘亲昏迷不醒的消息,急急忙忙的冲到了主屋。
看着娘亲双鬓的华发,看着她沉睡的模样,苏平川的心口宛如被人撕开了一道裂口。
疼的让他喘不上气来!娘?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您别吓唬孩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