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已是夏末秋初。
初园的蔷薇养护得很好,盛放如旧。
尤其是洛曦初窗下的那丛,花枝延绵,足有半人高,红蔷薇如织锦般,开得密密匝匝。
天色渐晚。
郁君言该回来了。
他总是这个时间回来。
……果然。
不久后,黑色的商务车驶入初园。
没一会儿,郁君言就上来了。
一如既往的。
他回来,总是第一时间到房间看洛曦初。
郁君言笑容温润。
初初,我回来了。
他俯身拥住洛曦初,亲吻她的额头。
洛曦初没有动,只是淡淡道:郁君言,自欺欺人的游戏好玩吗?郁君言没有回答,揉了揉她的头发。
初初今天想吃什么?昨天做的汤你没喝多少,今天就换成甜汤好不好?对他这样,洛曦初已经习以为常。
饿不死就行。
郁君言对她话中的不屑恍若未闻,又亲了一下洛曦初的脸,就下去做饭了。
两个月来,不管再忙,郁君言都会准点回来,亲自给洛曦初做晚餐。
他走后,洛曦初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用力推了推窗户。
贴在玻璃上的纤细手掌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甚至力竭颤抖。
窗户依然纹丝不动。
洛曦初放下手,扶住窗台,急促喘息。
……两个月前,那天。
任由郁君言祈求,许诺,纠缠。
洛曦初态度决然,毫不松动。
她要离开,他阻止不了。
但最后。
郁君言还是答应了。
只是,他需要将此去骆家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洛曦初。
具体情况很复杂,很漫长。
简单来说。
骆家如今的局面,都是两个孩子恋爱脑造成的。
长子,骆伽。
骆伽十八岁那年,正停着他新买的跑车,在路边喂流浪猫的时候,遇到一伙小混混,正要欺负一个金发姑娘。
作为当地首富,骆伽身边总是有不少保镖,便轻易救下了她。
那个姑娘对骆伽感激不尽,又哭诉身世悲惨,求骆伽帮帮她。
骆伽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家。
之后,这个手段狠决的金发美女,就一步步,一步步的,让骆伽爱上她,对她死心塌地。
然后,肆意侵吞骆家的财产。
为了这个蛇蝎美人,骆伽跟家人闹翻,怎么劝都执迷不悟。
最终,还是分了财产,独立出去了。
从此跟父母断绝了联系。
骆家夫妇二人伤心失望之余,又要了个小女儿。
也就是洛曦初的母亲——骆梵。
骆梵生得晚,和骆伽的女儿一般年纪。
她生性天真纯善,乖巧听话,极大的抚慰了父母的心。
骆家夫妇把她看成唯一的掌上明珠。
无限宠溺,万分珍爱。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乖巧的小女儿,有一天会留书跟人私奔。
从此杳无音信。
没人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隐约知道,跟骆伽娶的那个蛇蝎美人有关。
骆家夫妇年岁已大,儿子也指望不上,为了找到骆梵,又收养了一个养子,替他们寻找女儿。
可是,直到骆夫人郁郁去世,骆老爷子也没找到骆梵。
如今,老爷子也行将就木。
他找了最可靠的公证机构,立下遗嘱。
骆家的遗产,一半给骆梵的孩子。
另一半,给找到他们的人。
他只想在死之前,听听他的宝贝女儿的消息,想知道,她后来过得好不好。
郁君言说,他给老爷子看洛曦初的照片时,老爷子泪流满面,颤抖着手去抚摸照片上她的脸。
还有。
骆老爷子经过几天对郁君言的考察,很是放心,已经答应了将洛曦初嫁给他。
……洛曦初只听到这里,就发现了不对劲。
四肢无力。
只看一眼杯中的茶,洛曦初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本不该毫无察觉的。
可是,对于母亲的过往,她听得太过专注,完全忽略了这杯茶是什么时候递到手上的,不知不觉喝下了它。
从此,她就被郁君言囚禁在了初园。
兜兜转转,还是和最初一样。
洛曦初一开始还挣扎,反抗。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连走快了都喘。
所有的逃跑抵抗,都是苍白无力的。
再后来,洛曦初也懒得动了。
她像一个精致漂亮,没有灵魂的娃娃。
任由郁君言摆弄。
郁君言每天,都以洛曦初最初喜欢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温润如玉,礼貌克制。
天气好时,郁君言会带她到花园散步,洛曦初容易累,郁君言就给她定制了舒适的轮椅,推着她散步,温柔地给她整理被风拂乱的长发。
空闲时,郁君言也会带她去观影房,在宽大的的沙发椅上,抱着洛曦初看电影,不小心,两个人会一起沉沉睡去。
每到阴雨天气,郁君言都不出门。
他在浴缸放满热水,加入陆舟调配好的药浴,抱着洛曦初一起泡进去。
药液很有效,浓浓的药香里,洛曦初的旧伤再也没有疼过。
郁君言忽略她脸上的不变的冷漠,对这样的生活乐此不疲。
只是,有时候,洛曦初能闻到他身上没洗去的酒味。
还有他微笑时,眼底破碎的光。
……洛曦初不是没有动摇过。
可是,转念一想。
这个人,前世能杀了洛云野,这一世能敲断杨景生的手,能这样强迫自己留在他身边。
接下来呢?还会不会继续伤害她?杀害她仅剩的家人?洛曦初收起心思。
骆伽,骆梵,都是血一般的先例。
看看。
太相信爱情,都带给了他们什么?她洛曦初,绝不重蹈覆辙。
……郁君言做好晚餐,上来将洛曦初抱下去,一起吃晚餐。
他们相邻而坐。
洛曦初沉默地吃着晚餐。
加了迷药的晚餐。
她每天都得吃一次。
不自己吃,也会被喂进去的。
今天的菜,初初喜欢吗?洛曦初一如既往地以沉默作为回应,专注吃她那份加了料的晚餐。
吃完,郁君言要为她擦嘴。
洛曦初心情不悦,拍开他的手:少碰我,这点事我自己能做。
郁君言笑笑,眼底有破碎的光。
初初吃饱了,我们去睡觉吧。
洛曦初一般是自己洗浴。
但头发太长了,以她如今的体力,手抬得太久了会很累。
所以,总是郁君言帮她洗头发。
虽然初园有专门的美容师,能做这一工作。
但郁君言总是很乐意自己来。
他很温柔,很细心,从来不会将水弄到洛曦初眼睛里。
洗完以后,他将洛曦初抱到床上躺下,让她的长发铺陈在自己的双膝上,给她慢慢吹干。
然后,拥着她入睡。
也只是,拥着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