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苍白阴鸷的男人。
听着那前世无数次教导过自己的声音。
洛曦初艰难开口。
师父……您，不是死了吗？AS前首领含笑，步子优雅，缓缓逼近。
初初可以重生，我为什么不可以。
洛曦初的脑子还是很乱。
她胡乱抓住一个问题。
那，您不是应该在S国，在AS集团吗？首领言语轻佻：我说过，我想初初了啊。
看他的态度，显然，他知道洛曦初也是重生者。
这点，洛曦初很容易想通。
重生者是很容易识别另一个重生者的。
从她主动接近郁君言，自己找回到骆家，这些不同于前世的命运轨迹来看，都能轻易猜到。
洛曦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这个人，本该是自己的师父。
他在拍卖场救下自己，收留自己，培养自己。
本该不该视为敌人。
可今天的事，确确实实是他主导的。
沈汐，也确确实实是他绑的，伤的。
洛曦初还在不解：您为什么要这样做？首领觉得很有意思，笑了。
看到初初这么天真的样子，还真想再骗骗你呢。
可惜……今天已经被你识破了，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已将洛曦初逼至角落，冰冷的手用力掐住她的下颌抬起，仔细端详着洛曦初嫣红的唇瓣，像要折取一朵枝上的花。
我养出来的人，怎么就那么信任别的男人了？他的声音里，蕴着不易觉察的失望和怒意。
黑暗的仓库里，处处是冰冷粗糙的铁锈，血腥气息弥漫，像极了前世的格斗铁笼。
屋顶的裂缝中透进来一丝光。
渺渺微尘被困在这缕光中，无序飘舞。
洛曦初看着这双狭长阴鸷，仿佛从未被阳光照拂过的眼睛。
精致优雅。
和前世并无二致。
只是，里面意味不明的情绪，靠自己越来越近了。
她突然意识到，不管哪一世，这双眼睛看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曾清白过。
洛曦初用力推开了即将贴上来的唇。
后退连连，满目防备。
被推开的男人，只是顿了顿。
他没有生气，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初初真是迟钝啊，怎么，终于看出来了吗？前世的一幕幕迅速在洛曦初脑海中掠过。
洛曦初开始不安：你要我来，是……他似前世教洛曦初的时候一样，耐心地解释：我要你来，自然是——要你。
洛曦初当即从一侧闪身想跑。
男人冰冷的手，轻易扣住了她的手腕。
洛曦初扭腕挣脱，用尽了全力攻击眼前的男人，企图争取一点时间。
首领的动作看上去悠闲散漫，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洛曦初所有的攻势。
他觉得很好玩。
初初，你的一切，都是我手把手教的，师父知道你所有的长处和缺陷，初初还是少费点力气吧，难得重逢，不如，我们来叙叙旧。
他似乎不想再跟洛曦初闹着玩了，两下就扼住了洛曦初的喉咙，将人拉近，贴着她的耳廓。
轻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说看，有没有想师父？没有！洛曦初断然从喉间挤出这两个字。
那样的回忆，谁愿意去想。
呵，初初可真是……薄情啊。
男人的声音又冷了些。
是我来得太晚了。
不过没关系，催眠，用药……我有的是办法让初初回心转意。
洛曦初已经被制住了。
但是，她必须争取更多时间。
她故意问：师父有这种心思，前世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说？前世？他悠悠回忆，前世初初不是总惦记着郁君言吗，我得先让初初恨他，忘了他才行啊。
你知道他？洛曦初不记得他们之间，有过关于郁君言的任何交谈。
呵，我当然知道。
他似是无可奈何地敲敲洛曦初的头，像在教一个笨学生。
我让初初以为，是他害了你，卖了你，他追寻千里，就是来向初初报仇的，可是……初初竟然还不肯恨他。
他遗憾地摇摇头：没办法，我只好去杀了洛云野。
洛曦初如遭雷击。
是你——是我。
男人爽快地承认了。
他还有几分惋惜：这都怪初初，你要是早一点恨上郁君言，我也不必去杀了洛云野。
那小子野得很，折损了我不少人，还差点把消息透露给郁君言。
洛曦初心中一片纷乱无章。
脆弱的咽喉还扼在他人手中。
此刻，洛曦初却只想起了那时郁君言隐忍的笑，和他眼底破碎的光。
原来……前世今生，郁君言都没有对不起她。
三年前，仅因为见到他是徐然和苏瑶背后的人，洛曦初就莽然断定，他也是前世那个幕后者，断定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然后，狠狠伤害了他。
郁君言不是不能将她抓回去。
他只是不想，再见到她为逃跑而受伤。
他落寞地远远看着。
看了她三年。
漆黑的郁氏大楼，寂静的初园。
他一个人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却始终，没有打扰洛曦初。
她早该想到。
郁君言对她，从来都是万般珍惜，何曾认真用过手段？初初这就心疼他了？见洛曦初眼中恍然有隐约泪光，男人面有郁色。
那我不妨一并告诉你。
仿佛是断定，洛曦初逃不出他的手心。
他再次轻易放开了洛曦初，任她跌坐在地上。
男人优雅踱步，娓娓讲来：你以为，他恨你，所以不敢面对他，一直躲着他。
而他以为，你是气他算计你那一晚，不想见他。
所以，他一直不以真面目保护你，怕你得知他是郁君言，就连保护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每一次，我派你去出任务，都是给郁君言抛的饵。
他知道是圈套，但他不得不去。
没有他，你早死几百次了。
可惜啊，一次次，都让他逃脱了，没能杀了他。
不过……我死之前，已经将洛云野的死讯传给了你，还让你继承首领之位。
我就知道，初初不会让我失望的。
阴鸷冰冷的男人一句句揭开前世的真相。
一句句，摧毁洛曦初的心理防线。
他俯身，眼中闪着恶意调笑：初初后来，有没有乖乖替我杀了他？洛曦初只觉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续的发展。
完全在首领的算计之中。
她果然亲手毒死了郁君言。
那个时候，首领刚死。
这个阻碍离间他们的人，终于不在了。
如果，她当时肯多听郁君言解释几句……他也许，就不会抱憾死去了。
临死前，郁君言总算听到了洛曦初的真心话，听到了她的所有误会。
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因为毒已发作。
太晚了。
他不想让洛曦初在最后一分钟得知真相。
不想让她徒添负疚。
所以，最后。
郁君言只是抱了抱她。
只是用琉璃般易碎的眼眸，最后看了一眼她。
只是，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句——要让自己快乐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