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摸着脑袋，催促她：我看八成是这样，你快点去看看你哥，我把货架上完就过去。
林惜不自觉提高音量：你还有心情上货？这是与祭祀有关的事，又不是别的！喊什么喊！我能不知道？果被她一吼，也有些火大。
但头一次看到她为家里人着急忙慌失控的样子。
随后又软化下来：你立流叔是首领，他人好，是不可能让大巫把你哥他们怎么样的。
林惜不打算和她墨迹，已经往大巫家那边去了。
初听到这话，以为只是她在辩解。
随后深想，她才陡然发觉，果在了解周围人脾气和习性上，有着一定的见解。
几年前和立流叔一家去北山部落，她就发觉立流叔是个有大爱的人。
他这大爱不像是前世的渣男那样沾花惹草，处处留情。
他是真正的热爱大自然，对花草树木鸟，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热爱与关切。
也许是因为他自身实力的强大，他对他眼里的弱者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那些比他弱小的，没有能力照顾自己的人。
林惜一家六口人，也曾被他照顾过。
想到立流叔确实不会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出事，她这才舒缓了刚才莫名其妙来的急切。
果的一通操作，让她不知道是该急切的人去看大巫的判决，还是替立流叔不值。
他对别人的好与善意，被果掌握的很彻底。
从而让果找到了他人的底线，和自己的退路。
她现在可以肯定，果之前会在部落里偷鸡摸狗，有一半原因，是由于部落里人的宽容与放纵造成的。
之前她去北山部落，听过果小时候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事情被别人说道，但是被家里人毒打一顿后，就会好上一年半载。
所以在北山部落，果偷鸡摸狗的事迹并不多。
但由于名声已经不好了，即使她长得好看，在北山部落，也没有好男人愿意和她做伴侣。
不好的，她自己也看不上。
这才有了她偷偷跟着换盐的人，跑到了河近部落，找了对她不熟悉的林做伴侣。
林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在果的带领下，两人身败名裂，还带累了四个孩子，让他们没有一个好的童年。
除了扩可内心比较强大，其他三个小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林惜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察觉到她对人心与人性的把控与了解。
等她到大巫的空中小楼下面的时候，这里除了昨夜看守罪人的几人，还有一些热衷吃瓜的群众。
育当个子矮小，被吃瓜群众拦在最外面。
此时她在人群之外，扶着树干，进行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心理学上有句话叫：以喜治悲，以悲制怒，以怒治思，以思治恐。
许是剧烈运动、体力的消耗，呼吸急促，造成胸肺缺氧，大脑无法抽出其他精力，去让她悲伤和恐惧。
她已经平复了心中的苦闷和恐惧忧思。
站在人群外，听着人群七嘴八舌的问话和斧西强而有力的解释声音。
她心中安定不少。
林惜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育当受惊的猛的抬头，发现是她，本来已经不再哭的她，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只不过，这时候的泪水，已经是另一种意义了。
阿姐……没事了，我们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嗯！育当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林惜一起挤进人群。
吃瓜人士看热闹看的专心致志，突然被人拉扯打扰，脾气暴躁的差点就骂了出来，脾气好的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给两人让路了。
两人艰难的从人群里面挤进里面那一层包围圈，再往里进就不太容易了。
因为里面的这些人，都是像她们一样，担心家人会受牵连的人。
人生百态，千人千面。
这群人神态各异，育当哭过的面庞，在人群中已经不在那么显眼。
被人群包围的扩可等人，脸上惶惶不安。
平日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凶兽，一向生死看淡，实力至上。
头一次直面被迫捣乱祭祀的事情，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汉，神态憔悴，眼神慌乱。
这群人里，只有斧西状态好一点，虽然熬了大半夜，神情憔悴，但是精神要比其他人好上不少。
林惜从人群的缝隙里，看见扩可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们两个人后半夜突然抽搐，然后就口吐白沫死了。
我们没有人对他们做什么，一直守在笼子外面。
那他们怎么死了？碎和鸣说他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是正常换人，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事。
斧西你们别担心，我们相信你们，但这事关祭祀，我们得慎重点。
是啊，等大巫和首领检查出来那两人是怎么死的就行了。
你们熬了一夜，先休息会吧。
等会大巫和首领他们出来再说吧。
都是部落里的熟人，大家心里的天秤还是倾向于自己人这一边的。
就是，你们先别急。
说不定是他们自己有什么怪病死的。
应该不是怪病吧？之前我们看管他们干活的时候还好好的。
一点没看出来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老人这话一出，引来不少人的眼光。
看……看我做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老人看到别人不认同的眼光，怂了一瞬间，想到自己说的也没错，立刻挺起了胸膛。
芽她爹，你自己家芽几年前对部落造成不少损害，害死了我们部落两个女人，我们也没对你们赶尽杀绝。
这会儿事情还不明了，你就跳出来咋咋呼呼，把话题往歪的地方带，你这样做不大好吧？一位老阿嬷因为芽她们当初害死自己女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芽的阿爹看到面露不善的老阿嬷，不再在这里继续带偏不知情的人，嗫嚅了两句，就不再说话。
等一会儿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灰溜溜的藏进后面的人群里。
林惜带着育当借机挤到前排。
斧西看到她们，伸手推了推发呆的扩可。
你两个妹妹来了。
扩可这才回神去看两人。
他对着两人牵强的扬了扬嘴唇，没事的，你们别担心。
育当眼圈红红的，看着扩可点头，说不出话来，这事还得看大巫和首领怎么说。
昨晚死去的两个人，此时被并排摆放在空中小楼，大巫验尸的时候，带着存格仔细检查。
你第一次检验这种死法的人，要仔细观察。
大巫把尸体的眼皮翻开，看见没有，这种眼瞳的，是死亡时间很长的。
瞳孔的黑色，已经在白色眼球上扩散开了。
存格翻开另一具尸体的人眼皮，这个人的眼瞳扩散的没有大巫手下的那具尸体严重。
大巫抽空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说，那个人死亡时间比这个人短。
这个人是吃了阿爹的药，有其他反应的人。
存格想到把这具尸体送上来的那人说过的话。
嗯，那药会有这种反应，但有这种反应的人没几个。
大巫不甚在意，去检查男人的口鼻。
鼻翼大张，是死前呼吸困难的表现。
你再看他们的舌头，呈黑紫色状，应该是死前吃过什么有毒的东西，咽喉舌苔下面有呕吐的秽物。
是，听说后半夜两人突然呕吐，浑身抽搐，不久就死了。
立流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分享给大巫和存格两人。
嗯，这人死前紧抓肚皮，肚子上的兽皮被磨损的严重，应当是肚子里面不舒服。
存格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巫学习，这人腹部兽皮没有磨损，肚子也没有抓痕。
大巫检查两人的手脚，指甲缝隙，又用林惜之前给她的一套银针在两人身体的各个部位扎过检查之后，断定道：这是中了狼牙草的毒。
那人是吃了起生大巫给开的药，上吐下泻比较严重，傍晚的时候整个人都虚脱了。
鸣和碎说，这男人的弟弟向高木要了肉。
高木让扩可晚上换班的时候，顺便带过去。
扩可说他傍晚吃完饭就去毛菇嬷那里，拿了部落里准备的肉。
立流把他一大早，从别人七嘴八舌的嘴里听到的事情经过，告诉了两人。
毛菇嬷担心这人昏迷吃不下饭，煮成了肉汤，扩可因为晚上半夜要去轮班，黄实把这送汤饭的活揽了下来，鸣和碎说，是黄实送肉汤的。
但是这两人吃完之后都还好好的，后半夜的时候才突然中毒死亡。
那就差不多了，应该是肉汤里面有毒。
大巫放下尸体，用放在一旁的酒洗了手。
存格这些年来，遇到的病人种类也特别多。
中毒的也不少，蛇毒、草药毒的也有，这种症状的倒是没见过。
这两人除了口腔内的舌头和腹部有明显的黑紫，手指和嘴唇这些地方都是正常死人的颜色。
以前他阿爹对他学巫的态度和学习能力，还算比较满意。
可前年的一天雨季之后，突然就对他格外严厉起来，还事事要求他多写笔记。
就是阿爹他自己，也经常坐在案前写写画画，一坐就是大半天。
这会儿检查完两具尸体，他也赶紧用酒擦洗了双手，掏出随身必备的兽皮，铺开，坐在一旁的桌子上记录下两人的状况。
306年，冷季。
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了河近部落。
其不敌我，惨败，被缴于果的店铺二楼。
父观星，悬龟甲，测得其人身负罪恶和恶灵，神明嫌，拒收。
遂父同首领商讨，关押其，令其为部落做贡献，磨灭身上恶性。
由于其性格恶劣，手段残酷，父出断性毒，令其无性无思。
断性毒鲜少有其他反应，其中有一人不幸，对断性毒有其他反应，上吐下泻，几次昏迷。
河近部落毛菇嬷怜其，煮了肉汤，熟知其和另一位吃了这肉汤的人，当夜丧命。
经检验，父断他们中了狼毒草的毒。
此毒我年幼暂未听过。
据观察，中了此毒死后的人，不同于其他的毒药，浑身乌黑，嘴角出血，此毒只有舌头和腹部会出现中毒症状。
有目击其死亡的过程的看守人员说，这两人毒发时，呕吐不止，浑身抽搐，腹痛不已……存格坐在案桌前认真的记录着。
那边立流已经在和大巫商讨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
狼牙草的的死亡速度，按吃的毒量计算，他们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说明放的剂量不多。
大巫把他的检验结果说出来。
照这样看，那能下毒的就有毛菇嬷，扩可，黄实，拿过罐子的碎，和这人的弟弟。
立流回忆了罐子传递的过程，把最有嫌疑的几人找了出来。
先问问那几人，顺便让人把这两人带出部落领地外面烧了吧，别留在部落里，污染了神明的降临。
大巫淡淡的说。
是，那我先去问这个事，至于怎么处理……大巫你看……立流想到下毒的事情，想为部落里的人说情。
对上大巫平静无波的眸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截住话头，走到外面的平台上冲下面人喊：来两个人，把这两个尸体搬到部落领地外面，放火烧掉！另外，让毛菇嬷，扩可，黄实，碎过来这里，我和大巫有话要问。
底下七嘴八舌的吃瓜群众，静默了一瞬，有几个人自颉奋勇的爬上了空中小楼，把两个尸体扛下来。
斧西解脱了嫌疑，看到和自己一起的扩可被留下来，刚想问问首领这是为什么，被扩可拦了下来。
扩可对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林惜一看扩可这样，就知道他还真知道点什么，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他做的事。
看他头也不回的上了空中小楼，她脑子极速转动，为她们一家不太美好的未来谋出路。
育当看一群人散的差不多了，只有扩可一个人被叫了上去，心里的防线突然崩塌，哇的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