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宫中闭门一月有余,这是他瘦了以后,陆宴行第一次与他面对面交锋。
印象中,狗皇帝昏庸无能,而现在这个条理清晰,人会瘦,但脑子不会变。
陆宴行的眼神变得犀利无比,眼前的狗皇帝,模样倒与先帝有两分相似,然而模样并不能证明什么,比如他的小王妃,比如他自己,那么眼前这个狗皇帝,又是披着谁的皮呢。
狗皇帝似乎在姜棠面前想急于证明自己,他变得儒雅温和,甚至还担心那些疯狂的举动吓着‘姜棠’,时不时还出声安抚。
姜棠你不必害怕,就连你父兄,朕也会帮忙找到。
陆宴行眯了眯眼,而后故作紧张,父兄?陛下知晓我父兄在何处?狗皇帝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他没有明说,却与她道:勇毅侯父子三人并无大碍,不过他们能不能安全回到盛京,就要看郡主你了,郡主是聪明人,想必明白要做什么吧?陆宴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随后摆烂道:我不知道,还望陛下明示。
他这副模样,惹得狗皇帝多看了他一眼,与预想中的生气不同,狗皇帝竟还耐着性子,徐徐出声,没关系,郡主迟早会明白的。
陆宴行一行人被锁在舒贵妃宫殿内,狗皇帝都来了,舒贵妃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与从前清丽的样子不同,入宫以后,她似乎改了风格,不再清汤寡水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样子,反而开始穿颜色浓重的服饰。
陛下。
她拉长嗓音,娇滴滴开口,陛下累了吗?臣妾宫中准备好了您最爱喝的露茶,是臣妾每天清晨亲自在御花园的花瓣中采摘的露水所泡制。
这倒是十分用心了,从前她嫁到伯安侯府,可是端着架子,除了摆弄诗词歌赋,其他东西一概不理。
白婉兮有意引诱,特别是说到最后,几乎是靠在皇帝身上,偏偏狗皇帝一改从前的性子,若是从前,怕是得上手摸上几下,如今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姜棠还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嫌弃。
这可真是稀奇了。
这位好人妻的皇帝,在白婉兮刚被送入宫时,可是实实在在宠幸了她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多久,这就嫌弃上了?姜棠面露鄙夷,倒是陆宴行出声告辞。
陛下与贵妃娘娘有事,臣妇便不打扰了。
他想走,白婉兮却皱起了眉头,不等皇帝开口,她倒是出声挽留,端的是一副姐妹情深的好样子。
妹妹,姐姐方才劝了你那么久,还以为你想通了,你怎么还想着回府?陆宴行闪过一缕厌恶,他倒无所谓,他纯粹是担心小王妃,站了这么久,怕她累着。
贵妃娘娘,臣妇进宫时,王爷派了近百名暗卫护送,若是臣妇不能及时回府,暗卫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臣妇就不得而知了。
摄政王的权势依旧滔天,便是眼前的皇帝也皱起了眉头,眼中明显忌惮。
陆宴行勾唇无声讥笑,而后,就听狗皇帝开口放行。
罢了,左右也不在乎这几天。
他说着,又仔细叮嘱姜棠,好似他们两人多亲密似的,郡主回府,记得将朕说的话记在心里,若是想通了,随时都能入宫来找朕。
说完,他还送了块玉佩出去。
陆宴行‘笑’着收下,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一走,白婉兮依旧趴在皇帝身上,只是这一次,皇帝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甚至厌恶地将她推开。
皇帝动作并不粗鲁,力道却十足。
舒贵妃。
他冷淡开口,就连音色也有了很明显的变化,人前做戏,人后记得分寸。
白婉兮脸色惨白,她死死攥着双手,想不明白,同样是嫁过人,为何所有人都对姜棠另眼相看,就连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宝座,他都无条件地双手奉上。
她想不通,嫉妒之火燃烧着她的理智,眼见皇帝要走,白婉兮终于出声了。
她站在原地,垂着头,明明华服在身,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落败。
为什么……三个字,几乎花光了她的力气。
皇帝冷冷瞥了她一眼,半响,薄唇微启,你太蠢了。
被人这么直白地评价,白婉兮控制不住脸上的扭曲,几乎是尖叫质问,陛下何意?!她怎么可能蠢,满盛京找不出第二个才华比她还要好的女子了。
是他们不懂珍惜!皇帝居高临下,眼神冷漠又无情,字面上的意思,舒贵妃若是太空,就多读点书吧,实在不行,朕可以找人来教导你。
白婉兮笑了,笑得满是癫狂,呵呵哈哈哈,多读书?陛下让我多读书?皇帝漠然地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冷冷道:多读书并不指琴棋书画,白婉兮,与姜棠比起来,你还是差远了。
琴棋书画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脑子。
他冷眼看着姜棠从人人艳羡的侯府嫡女,成了盛京嘲讽的毁容女,可最后呢?她拿着最差的牌,却打出了最好的未来,谁也不知道,早在多年前,国师就已经算出她的命格。
一开始她的命格虽贵却灰暗,很明显命不久矣,但后来如那凤凰涅槃一般,原本灰暗的命格,慢慢发生了变化,至此,已经是耀眼无比。
皇帝并不会多解释,也不屑与白婉兮解释,他能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白家的面子上,再不懂,这个舒贵妃也就坐到头了。
再说另一边。
姜棠回到马车上以后,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一松懈,她骤然发现自己全身酸疼,连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她坐在软弱的马车垫上,眼神隔着马车,还盯着皇宫的位置,半响,迟疑道:王爷,你有没有觉得陛下……陆宴行,他不是狗皇帝。
陆宴行十分肯定,姜棠则吓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陆宴行勾着唇,一边给小王妃按揉她酸软的身体,一边漫不经心道:现在盛京谁失踪了,就是谁当皇帝。
第91章 觊觎小王妃的狗东西真多,多的摄政王生气是国师!姜棠几乎是惊呼出声,她捂着自己的嘴巴,怕声音太大,又联系最近发生的事情,立刻想到了白家。
白家与国师勾结!那以前的陛下呢?陆宴行无声嗤笑,一个失败者,还能有什么结局,不管是白家还是国师,都不会让他有机会再开口。
他说到这,黯色的眼眸泛着幽光,带着几分嗜血的戾气,他幽幽道:这次算他命大,等下次……他没有明说,姜棠却明白了他的话中含义。
小王妃咬了咬唇,长时间的站立,让她有些吃不消,她就着陆宴行到来的温水喝了两杯水,这才道:不管如何,你万事小心,至于我父兄,若是危险,王爷可以先顾着自己。
姜棠对自己父兄很有信心,上辈子都能平安归来,没理由这一次会折在白家手里,何况她分得清眼下的形势,若是陆宴行当新君,一切都好商量,若换了别人,先不说她父兄,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难以生存。
她现在就与陆宴行绑在一起,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不能再无动于衷。
陆宴行对她的关心非常受用,特别是听到她最后一句。
自己在小王妃心中,竟比她父兄还要重要。
摄政王高兴的唇畔微扬,一改之前在宫中的戾气,笑容慵懒地将小王妃圈在怀中,甜宝放心,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但是……他话到一半,语气突然变得沮丧,甜宝实在太好了,割了一个徐承珏,又跑来一个假皇帝,你说,我该怎么办才能牢牢地牵住你呢?姜棠十分头疼。
这样的陆宴行,真的是让满盛京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吗?王爷!你都不叫我夫君了。
陆宴行委屈道。
姜棠揉了揉鼻梁,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情绪切换自如,他方才还恨不得杀人呢!眨眼的功夫,居然像个大男孩一样撒娇了。
我们在说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
她都想抓着他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了。
谁知陆宴行这厮还顺着杆子往上爬,委屈上瘾了,我哪里不正经了?他们都惦记我的小王妃,明知道你我都成婚了,还试图挖我墙角。
他说到这,声音也变得阴阴厉厉,今年宫里的太监太少了,是时候多增加一些了。
姜棠噗嗤了一声,王爷,你能不能不要顶着我的脸与我说这样的话啊。
这感觉,就好像自己在调戏自己。
陆宴行倒是没脸没皮,穿着女装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反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道:甜宝,你说以后我时常装扮成你,谁要敢勾引你,我便手刃了他们,让他们进宫当太监。
姜棠哭笑不得,她承认自己的确有几分姿色,但也没夸张到这一步。
王爷,我有自保能力,我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事情都让你做完了,我会很无聊的啊。
她虽然喜欢宁静的生活,但不代表她能心安理得的躲在别人身后。
她喜欢的宁静生活,是基于大家都平安的情况下,而非现在,四面楚歌。
***白家与舒贵妃前后找了姜棠,迟迟得不到回应,狗皇帝又想出了新花招。
秋猎。
说实在的,眼下都深秋了,天气渐凉,动物们有些都冬眠了,这个时候秋猎,猎的是谁,不言而喻。
陛下自瘦身以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有秋猎当幌子,任谁都不敢缺席。
天气渐冷,小王妃围着狐狸毛围脖,毛茸茸又雪白的狐狸毛,将小王妃衬得愈发软糯,像个糯米团子似的,让陆宴行都爱不释手了。
陆宴行将小王妃养的非常好,肚子也比从前大了一点,不过披着斗篷,外人倒是瞧不出姜棠的身形。
两人都没有将她怀孕一事泄露出去,盛京局势不稳,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有疯子冲出来伤害她腹中孩子。
不过这次的秋猎,百官的视线都不在摄政王夫妇身上,全都定格在了皇帝身上。
从前肥胖如猪的皇帝,摇身一变,竟是贵气儒雅,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着实震惊不少人。
秋猎自然要说些什么话,与从前相比,这次的皇帝明显会说场面话了,也会在言语中稍稍哄着百官了,就这一点变化,足以让百官感动不已。
皇帝似乎也知道这个天秋猎有些古怪,便又拿出国师的那套说法,国师失踪前,曾与朕说过,十一月朕会出现非常重大的事故,朕不想做缩头乌龟,也想看看是哪个乱臣贼子敢试图谋反,此次狩猎,爱卿们若是心生怯意,现在就可离开,朕绝不说什么。
他这般直言不讳,听得所有大臣心惊不已。
这个节骨眼,谁敢离开,仕途不想要了吗?于是乎,百官们都跪在地上,高呼着与陛下共进退,又说着若有乱臣贼子,自己第一个冲上去保护陛下,绝不让陛下受伤等等场面话。
姜棠是女眷,不必像他们一样跪来跪去,但陆宴行是王爷,即便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他也得做出表率。
局势开始变得越发混乱,陆宴行担心姜棠这边有事,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护着。
不过就算护着,还是有人试图靠近。
王妃娘娘,临河郡王妃求见。
姜棠记得她,她曾参加过她的赏花宴,也是当时,第一次遇见那位三夫人。
临河郡王妃当时在宴会上很是护着她,若是不见,怕是会伤了她脸面,于是她让婢女让郡王妃过来。
姜棠没有选择回自己的营帐,营帐私密,也好动手,外面就不同,大庭广众之下,谅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郡王妃虽穿着华服,却难掩脸上的憔悴,她见姜棠愿意见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道:王妃娘娘,我也是实在打听不到消息,这才来打扰,您知道些什么消息吗?皇帝将谋反叛变一词说出来,着实让他们心惊,秋猎他们压根就没带多少人,一旦出事,他们就是第一批遭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