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锦玉十分生气的模样,云星辰没觉得被感动到,恰恰相反,她眼底的厌恶竟然比刚才还要明显:不可能的,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你的,顾锦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顾锦玉不依,少年半蹲下身,一把捏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地让她和自己四目相对:云星星,我知道以前我们之间相处得并不算愉快,可那些我不都解释过了吗?我就是看不惯你对姜寻的态度,看不惯你整天围着他转,看不惯你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我顾锦玉哪一天就比他差了?论相貌,论家世,论对你的用心......你为什么就不能转过头来看看我呢?少年的嗓音低沉,明明掷地有声,却又无一不透着卑微和渴求。
云星辰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抹酸涩。
她不明白,面前这人压根就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能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呢?云星辰压下心里的委屈,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顾锦玉,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失忆吧?顾锦玉的眸光闪了闪,放在云星辰下巴的手也忍不住颤了颤。
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云星辰的眼睛,少女的目光又沉了沉。
云星辰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你不用继续瞒着我了,咱俩认识了那么久,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心里一清二楚,瞒着我很有意思吗?你先别生气,其实我......顾锦玉上前一步,刚想拉住云星辰的手,不曾想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生气,云星辰淡淡地看着顾锦玉,鼻子有些发酸:我就是好奇,这样把我耍得团团,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顾锦玉一愣,倏地懵住了。
耍她?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是说,在她的心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恶趣味的人?他之所以装失忆,无非是想借着什么都记不得了,和她一笔勾销以往的那些恩怨,让她消除对自己的误会,说到底也仅仅是希望和她有个好结局罢了。
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巴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放到她的面前,把她宠上天还来不及呢,又何至于会耍她呢?顾公子这是敢说不敢当?见他迟迟不说话,云星辰继续追问。
顾锦玉一脸茫然:云星星,你能不能讲讲道理,除了装失忆以外,我什么都没做,也没有骗你,我需要承认什么?哦,我知道了......顾锦玉思考了一会儿,下一秒,他也被气笑了:你是今天看到了姜寻和乔清浅,所以心生嫉妒,你心里有气没处撒,这才找我麻烦的吧?云星辰:???顾锦玉,你胡说什么呢?谁喜欢姜寻了,你别血口喷人。
云星辰皱眉,她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骗人做错的那一方,为什么他非但不觉得心虚,还有脸指责她的不是?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知道,顾锦玉负手而立,回答得冷冰冰的:你明知道乔清浅不是好人,可是姜寻非但没把她赶出去,反而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再联想到那些年姜寻和你过七夕的种种,然后你觉得心里很不公平,很不是滋味,我说的没错吧?话落,顾锦玉沉默了半晌,却迟迟没有等到云星辰的回答。
少年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彻底黯淡了下来。
算了,总归是我不好,无论怎么做,都替代不了他。
他捏紧的拳头骤然松紧。
时候不早了,既然你对烟火没什么兴致,那就早些休息吧。
话落,顾锦玉背过身去,准备离开。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时候,他才刚走了两步,身后就忽然传来少女嚎啕大哭的声音。
哇——顾锦玉转过头去,瘦弱的少女蹲在地上,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一颗一颗涌了出来。
她张大了嘴,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团,哭相算不上好看。
怀里的猴子也被她吵得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还不停地用脚蹬她。
与此同时,求救的目光还不忘看向顾锦玉,可怜的小眼神仿佛在说:爹爹救我。
看得出来,父母吵架,最可怜的还是孩子了。
顾锦玉:......怎么了?你哭什么呀?顾锦玉的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他走上前,把孩子从娘亲的怀里像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
然后又拿出手帕,耐心地帮云星辰擦干脸上的泪痕。
你不喜欢看烟火,我也没强拉着你去了,你不想看见我,我也照你的要求识趣离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你还......呜呜呜呜呜你还好......好意思说,云星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特别可怜。
好半晌以后,她才恢复了正常:我问你,今天乞巧节,你待会儿是不是要......要去烟花巷找......找你金屋藏娇的小妖精去了?顾锦玉:???小妖精?我又哪里多了个小妖精?云星星你可别冤枉我,这话要是传到我爹娘耳朵里,明天我估计就要被他俩扫地出门了。
我才没有胡说呢,听顾锦玉搬出了容姨和顾老爷,云星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今日,东方漓都已经说漏嘴了不是吗?你一直以来喜欢的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娇软可爱的女人。
根据我的猜测,那个女人一定是来自烟花巷,她的出身并不好,你明知道你们不会有结果,你出身富贵,又是家中独子,容姨和顾老爷是断然不会让你娶这样的女人的,所以,你才会答应和我的假成亲,用我做挡箭牌应付家里人,我说的没有错吧?顾锦玉:???顾锦玉眼里划过一抹诧异,下一秒,清冷的少年倏地笑了,如同春暖花开。
他并没有回答云星辰的提问,而是反问道:所以,其实你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别的女人?云星星,别嘴硬了,承认吧,你是不是喜欢我了?第186章 明明是您先女扮男装,对妾身欲拒还迎,还不忘勾引妾身的没有,云星辰回答得很快,甚至都没有思考就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眸光闪烁:少废话,你就回答我我说的对不对吧?顾锦玉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他侧了侧头,唔了一声:勉强对一半吧。
我就知道......云星辰冷冷一笑,看向顾锦玉的目光活像看一个臭不要脸的坏渣男:既然有喜欢的人,还天天说喜欢我,你对得起你心里的那个人吗?谎话说多了也不怕闪到舌头。
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又没撒谎,面对指责,顾锦玉不以为意。
他蹲在地上,静静地听完云星辰的数落,月色落入他的眸中,明亮又深邃。
半晌后,少年开口:我喜欢的的确是一个娇软可爱的女人,至于那个女人是谁......云星星你心里没数的吗?云星辰:???一盏茶的工夫后,烟花巷。
两道黑影划过天空,稳稳落到了烟花巷一处装饰豪华的小屋顶。
花魁张秋璇正送走一位前来听曲儿的显赫达官贵人。
她哼着歌,悠哉悠哉地回到卧房,坐在梳妆镜前,刚将头发上华丽名贵的发簪拆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候,铜镜里忽然出现了一张小姑娘皱得跟苦瓜一样难看的臭脸。
吓得她大叫了一声,软糯的歌声戛然而止。
星星星星星......染小姐!您您您您您......您怎么来了?张秋璇瞪圆了眼睛,身子也不停地往后仰,看起来害怕极了。
你紧张什么?云星辰叉着腰,觉得张秋璇看她的反应不太对劲。
这烟花巷的女人连那些五大三粗臭烘烘的男人都不怕,为什么会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难不成,是她心虚了?云星辰哒哒哒凑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张秋璇的模样。
女子生得娇弱妩媚,一双眼眸仿佛春水含情,朦朦胧胧却又深藏着忧愁的故事,鼻尖娇俏,身上更是香气沁人,惹人忍不住的遐想。
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看了也忍不住喜爱。
所以,这就是顾锦玉的心上人?她心虚,是因为被她这个正妻找上了门?想到这里,云星辰心里不免又有了几分委屈和酸楚。
张秋璇看着云星辰先是仿佛吃了火药一般怒气冲冲,而后又心情低落,如同三月的天儿说变就变。
她心里顿时就更害怕了。
妩媚的女人眼波流转,眸底划过一抹异色。
难道......云小姐是为了那件事来兴师问罪的?可是,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呀!这旧账未免翻得也太久了。
张秋璇有些不确定,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抵住了云星辰的锁骨,把她往边上推了推。
星......星辰小姐,您......您离妾身那么近,都快吓到妾身了。
女人不愧是花魁,她的声音柔柔的,却又带了几分撒娇,云星辰心神一晃,觉得自己骨头都要酥了。
小姑娘轻咳两下,压下心底的异样,不情不愿站起身:离你那么近怎么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没......没有啊,云星辰只是无心一问,可没曾想张秋璇的眼神却变得飘忽不定了起来。
她摇摇头,手足无措中却又带着心虚。
你到底说不说?小姑娘龇牙咧嘴,她很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绝对有事情瞒她。
好吧......妾身说......说就是了。
张秋璇叹了口气,她实在是被逼得没辙了,小声地道:妾身承认,当年妾身确实对您见色起意,偷偷在招待您的屋子里点了催情香,可是这事儿也怨不得妾身呀,明明是您先女扮男装,对妾身欲拒还迎,还不忘勾引妾身的......张秋璇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看向云星辰的目光,幽怨中又带着哀愁,仿佛在看一个无情冷漠的渣男。
云星辰:?????????她勾引了她?还对她欲拒还迎?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云星辰好半晌都没有转过脑子来。
当然了......张秋璇见云星辰不讲话,以为这位阴晴不定的云小姐又生气了。
她赶忙挥舞着双手自证清白:最后妾身也没有得手,就在妾身准备扒您衣裳的时候,顾公子来了......云星辰脑子浑浑噩噩,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别张秋璇,走出烟花巷的。
现在想起来了?烟花巷的后门,少年站在灯火昏暗的角落里,眼眸却格外的明亮。
云星辰:......云星辰尴尬地站在他面前,自知理亏,并没有搭话,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
该你回答我了吧?云星星,你是不是......喜欢我?顾锦玉凑上前,发问的同时,还不忘将一直拿着的披风罩在了云星辰的身上系好,。
二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云星辰一抬头,就能看到顾锦玉光洁的下巴,还有那双指节分明的手环住她的脖颈,轻轻地将她被压在披风下的头发给撩了出来。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需要靠别人来照顾的少爷,此时照顾起人来,却给她一种无微不至的周到和心安。
三年前,张秋璇凭借着曼妙动人的舞姿,还有那副软糯的好嗓子,再加上天生我见犹怜的媚骨,很快便在这从不缺美人儿的京城声名大噪。
她的名气很大,可是却又很神秘,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传开以后,更有很多公子哥为了一睹芳容,不惜砸下重金。
久而久之,就连云星辰也对这位新花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所以,她便换上了男装,偷偷潜入了烟花巷。
烟花巷的老鸨是出了名的看人下菜,她假扮的不过是个普通公子哥,原以为混进去以后还会费上一番功夫。
第187章 她刚才躺下的姿势,应该是不会挤出双下巴的吧?可出乎云星辰意料的是,那日竟然出奇的顺利。
她刚一踏进烟花巷,就被簇拥着请入了包厢,被一群美艳的女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而后她就闻到了一股奇妙的香气,再然后她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等第二日醒过来,看到面色漆黑的父亲,以及一脸头痛的母亲,云星辰还以为自己是被他们带回来的,自然而然没有往顾锦玉和那个小厮的传言上想了。
而所谓的耳鬓厮磨,也不过是在催情香的作用下,让她的身体产生的些许反应罢了。
哑巴了?迟迟等不到回答,顾锦玉将手放在云星辰的眼前晃了晃,这才将她从自己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云星星,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那你看要不要考虑......顾锦玉不死心,捏紧了拳头,言语中小心翼翼,积压在心里多年,卑微却又掷地有声的心事,在这一刻不再是秘密。
他仿佛是在等着最后审判的祈祷者。
平整的衣袍被捏紧又松开,反反复复,留下了很深的褶皱。
我......云星辰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脸色也倏地红了。
倒不是她矫情,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姜寻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喜欢,可是面对顾锦玉,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迟迟没有等到答案,顾锦玉脸上的笑容僵住,心也逐渐凉了下来。
算了,是我太心急了,没关系的云星星,你不用感觉......少年的话还没说完,然后就被一把扯住了衣袍。
脸上忽然传来一丝冰凉却又柔软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云星辰踮起脚尖凑过来的那一刻,望着她放大的脸,顾锦玉的瞳孔颤了颤。
咚咚咚——噼里啪啦——子时的烟火升至高空中,漆黑的夜色瞬间被照亮。
二人的距离离得很近,近得顾锦玉几乎看到,那些光点在少女的眼眸里绽开,如同一朵朵绚烂的花朵。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眨眼的功夫,云星辰吓得赶紧松开顾锦玉。
小姑娘站稳,她脸颊绯红,心几乎快要跳出来。
不敢再看少年的目光,她转过身去,刚想要往前走。
顾锦玉回过神,还来不及思考,就顺势拉住了她的手。
少年蹲下身,一把将小姑娘背在了身上,一如三年前的旧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今年乞巧节的烟花,真的很耀眼。
云星辰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主动亲了自己的死对头。
而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当她发现顾锦玉心里藏着的人一直是她的时候,心里除了莫名松了口气之外,甚至还有一丝惊喜。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异样。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可是如果是喜欢,为什么却和她面对姜寻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呢?乞巧节过后,京城忽然迎来了罕见的酷暑,人人都很哀怨,无奈之下,就连国子监和朝堂也难得迎来了长期的休沐。
云星辰整日无所事事,几乎都待在自己的卧房。
顾锦玉踏门而入的时候,小姑娘正靠在吊床上闭目养神,一旁的小猕猴则站在小凳子上,辛苦地帮她摇着扇子。
直到看到爹爹,小家伙这才重展笑颜,它可高兴了,手舞足蹈地站在木凳上蹦蹦跳跳。
不错,这才像吃饭了的样子嘛!云星辰闭着眼睛,感受到脸上的风更大了,她满意地换了个姿势。
不过没一会儿,小姑娘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她倏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小猕猴那张地包天的瓜子脸,恰恰相反,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面色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顾锦玉?你什么时候来的?云星辰吓得惊呼了一声。
她倏地坐直了身子,一脸窘迫,面色红得仿佛蒸熟了的螃蟹。
小手下意识摸摸脸,暗戳戳地想着以这个死亡角度,她刚才躺下的姿势,应该是不会挤出双下巴的吧?刚来,顾锦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整个人透着一股如沐春风的闲散。
见你睡得太好了,就没忍心吵醒你。
那倒是不至于,云星辰压下心里的烦躁和不自在。
小姑娘摇了摇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茶下肚。
她指了指天上高悬的太阳:就这天气,热都能把人给热死,屋子里放冰块也不管用,我就是想睡也睡不着觉。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明明前几日都逐渐凉下去了,怎么会突然那么反常。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顾锦玉侧了侧头:刚才太子殿下来过了,说邀请我们到甘霖园避暑去。
甘霖园位于京城的最南部的一处密林中心,由于四面环山,茂密的树林阻隔了大部分的热气和阳光,所以常年气温都很低。
云星辰和顾锦玉抵达甘霖园的时候,楚羡和楚乐逸已经到了。
而出乎两人意外的是,姜寻和姜酒两兄妹也在。
楚羡面色抱歉地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星辰妹妹,我和大娃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姜家兄妹,就邀请他们一起了,想必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其实追溯往几年,来到甘霖园过暑的也有姜家的两兄妹。
而那时候云星辰喜欢姜寻,所以彼此间相处也还算融洽。
今年,姜寻另纳了妾,至于星辰妹子也嫁了顾公子,场景物是人非,为避免尴尬,理应是该避避的。
但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玩伴,舍弃了哪边都不好,楚羡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云星辰快被热死了,如今感受到甘霖园内清凉的空气,倒也没有太大的戾气。
她淡定地摇摇头:随意吧,我不介意。
楚羡见她难得地好说话,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人多了也能热闹一点,毕竟这甘霖园周围人烟稀少,在这儿住上大半月,没人一起说说话的话,就算不热死,也会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