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耿介其人

2025-03-31 23:43:22

东隅眼前忽然浮现她沾满青苔和泥土的鞋。

他有些动摇了,挣扎道:可我们欠她良多。

那你就以身相许呗。

东隅抬起手正准备修理他,宋景堂不服气地反驳,哼,哥哥居心不良,喜欢仙女姐姐却又这么矫情。

庸俗!东隅气极反笑,钱快点给我,我自有打算。

不会要还回去吧。

宋景堂眨巴着眼睛。

东隅没说话。

只是端出给他温在锅里的辣白菜丸子,放在饭桌上,又端出一碗白米饭,如果不是明天你要去私塾,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饭菜。

买房子的事不可能,我还要供你上学。

宋景堂,好好读书。

他还是如往常一般。

脸上并没有带什么表情。

语气也是淡淡的。

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娓娓道来的。

哥哥。

宋景堂却忽然觉得心底发虚,有点怕怕的样子。

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呀。

东隅沉默地走向房间,背影透出悲寂和孤独,拉长的影子无声地诉说主人的失望与疲惫。

哥哥,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气气。

宋景堂两只小手搅啊搅,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然而,转过身去的东隅眼底却盈满笑意。

胡搅蛮缠,撒娇卖乖,但还真是好骗。

要是季桑榆在这里,肯定又要啧啧摇头。

果然不愧是反派,连小孩子都骗。

哥哥?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哥哥。

宋景堂扑过来,紧紧地像个小兽一样抱住东隅的右手,连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东隅温柔地用左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好好念书。

家里这么穷,但供你念书的钱,哥哥一直在攒。

怎么样,也不会去动那笔钱。

好啦,快去吃饭吧,都要凉了。

等你考上秀才,哥哥再给你做别的。

东隅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宋景堂的头,如同善解人意的长辈。

宋景堂心头一疼,泪水哗哗直流,哥……哥哥。

他紧紧抱住东隅,两只小手拉住他背后的衣服。

东隅皱眉,心里又有些自责,不该这样的。

但见宋景堂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有些忍俊不禁。

咳……景堂啊,放开哥哥。

哥哥还要去卖香,不去的话今天晚上怎么吃饭。

东隅叹气,一副为生活所迫的样子。

宋景堂吸了吸鼻子,拍着小胸口大声道: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哥哥这么好,他一定一定要对哥哥很好。

好,景堂真乖。

季桑榆离开东隅家后,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

她掀起坠满珍珠的帘子,忽然瞧见了一个人。

是上次在酒楼说书的那个书生,他也看见了她,激动地涨红了脸,冲她使劲挥手。

停一下车。

季桑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动不动脸红什么的,真是很可爱。

这不比反派可爱多了。

小姐。

您好。

他憋红了脸,才半天才说出两句话。

季桑榆笑了,她身后的一群丫鬟们也笑了,一派莺歌燕语的景象。

公子。

您好。

季桑榆眉目含笑,总是带着阳春白雪的眸子此时秋水盈盈。

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眉间的花钿显得更加鲜艳动人,本就明艳的长相将那件白色木瑾花长裙都染上了媚意。

小……小姐,你莫要取笑我了。

书生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她敛了敛笑意,好,不取笑你了。

季桑榆不笑时,眉眼带着冷冷淡淡又漫不经心的意味,却又让人忍不住产生她温柔的错觉。

天色不晚了,就此与公子别过了。

季桑榆的芙蓉面探出,略带笑意向书生颔首。

后放下帘子,轻声吩咐马夫,然后马车开始驶向季府。

书生欲言又止,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又没问到姑娘的名字,等过几天后,宴会上一定会再遇见她的。

到时候,他再偷偷打听。

果然,不久后季桑榆又遇见了那个书生。

但不是在春浓宴上,而是在公主府里。

公子,今天真不能再出去了。

你离家游学八年,现在又整天往外跑。

长公主必定是要家法待候的。

阿合好说歹说,才劝得耿介的脚步微顿。

我就不。

小公子也不恼,语气倒是很认真。

季桑榆心底发笑,公子好呀。

开口就带着笑了。

看!可把他厉害着了。

姑娘!是姑娘,是……耿介既不知所措,又语无伦次。

翻来覆去的也只有那么一句话。

季桑榆用好奇,但又带了点肯定的语气问,你是长公主的嫡子耿介,对吗?你认得我?耿介傻乎乎地笑。

嗯,来头这般大,却连几两银子都不敢收。

公子莫不是故意的?她挑眉笑道。

耿介彻底没话说了,白玉脸庞透着一些粉红,小鹿般袖子的水眸微闪。

好像,好像,就是这样的。

看着手足无措的耿介,季桑榆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不小心露出的一截如雪的皓腕,让他一时看呆了去。

姑娘,你手腕露出来了。

快把衣袖拉上。

耿介着急地跳脚。

阿合,闭眼不许看。

季桑榆惊愕。

但转念一想,拉好衣袖后又是想笑。

耿介,意为光明磊落。

果真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君子,哪怕经常害羞。

季家嫡女季桑榆,幸识。

耿家嫡女耿介,幸识。

学她说话,却连把嫡女变成嫡子都不会。

两人相视,季桑忍不住又笑了。

嫡女?耿介这人。

真是有意思的很。

更好笑的是,耿介还不明原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感慨道:季姑娘真爱笑。

我长这么大,也只遇见公子这么一个能让我笑得这么开心的人。

季桑榆说完才觉不妥,似乎暧昧了些。

啧!我这嘴!但耿介捂着脸跑开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在季桑榆走后,东隅并没有去卖香,而是去了观音坛。

他不信鬼神,但今天他上了两柱香。

一为求气运,二为求姻缘气运是为她求的,姻缘是为求得她。

祝季桑桑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我甘愿忍受一切痛苦,愿用四分之三的寿命,换她眉头微舒。

东隅的头磕在地上,重重三下。

他虔诚地祈祷,观音能够听见。

他本应叫她季小姐的。

可他不想叫她季小姐,不能叫她桑桑,所以他要叫她季桑桑。

哪怕他也只有这一点权利。

施主请留步。

东隅皱眉,脚步微顿。

观音坛常年无人修理,香客全是以往的老香客了。

什么时候有和尚在这了。

光头老和尚笑眯眯的,抚着他的白胡子。

公子命贵,贵不可言。

右手伸在东隅面前。

没钱。

东隅硬邦邦地道。

没钱?光头老和尚跳脚,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可能没钱?要权势有权势,要金银有金银。

这么多年了,老朽还没算错过谁的命。

你别以为你穿得这么破,我就会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