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的手臂被墙岩磨出一片血迹,她想要抓住眼前这人,可邬阳选择了放手。
响声和五年前的一幕重合,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人遮住她的眼睛。
鲜血染红了视野,林若脑子空白,无力感蔓延全身。
她想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这个世界从不如她所愿。
林景山当场死亡,邬阳因为有他垫背,残存着一条命,但和死了也没差。
全身粉碎性骨折,脑子也受到重创。
活着,也是受罪。
林若坐在医院,安静地看着邬阳,脑子里回想着的,一直是邬阳的那句话。
他放手了,应该高兴才对。
邬阳应该很痛苦,因为他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
而此时的邬阳,躺在床上,睁不开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疼,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好像还不如死来得干脆。
不过还好,他知道林若好好的活着。
林若坐在邬阳身边,有些认不出邬阳现在的模样,也不敢动他,看着可怜。
而在这时候,邬阳的家人得知消息找到了医院,他们说林若离开,说接下来的事他们会处理。
他们面容急迫,紧张地检查着邬阳的情况。
林若退到一边,却没想过离开,邬阳说他没有家人。
邬妈妈一听这话激动地反驳,你胡说,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是他妈妈,什么计较没有家人!如果是昨天,林若便信了这些话。
只可惜,昨晚丁凌瑶来过,她说了邬阳之前的处境,以及,为什么着急摆脱原生家庭。
所以说,他身上的那道疤,是这么来的。
如果你是为了你们的小儿子,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林若叹气,却也不再和他们过多废话。
可邬妈妈却拿出一封信,说是邬阳给的。
遗体捐赠。
还有律师,以及其他很多的人,都证明着,确实是邬阳的打算。
原来在他去天台的路上,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事,已经……料到了自己的解决。
林若想要阻拦,却没有了阻挡的理由,张口想要说理由,可又能再说什么……这是邬阳的决定,她没有权利过问。
捐献心脏的事情要早日安排,因为他们都怕邬阳活不到那个时候。
所有人都在忙碌,唯独林若陪在邬阳身边。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邬阳活得好可怜,身边谁也没有。
他当时想问的话是什么呢?三天。
手术定在三天后,世上将再没邬阳这个人。
林若拿着布,想要给他擦擦身体,但真的要动手的时候发现,好像哪都擦不得。
伤得这么重,大概碰着哪里都疼。
林若趴在邬阳的病床边,陪着他最后这几天。
但每次一闭上眼,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便是邬阳最后的那个眼神。
眷恋,无奈,释怀。
明明想好了那么多未来,结果还是败给了现实。
当初出事那天的衣服,来的时候已经收好,现在洗干净放在了林若这。
邬阳身上除了钱包基本不会再带别的。
钱包染着血迹,而钱包夹层里的那张照片一直好好地放着。
这是那年冬天,两人一起在游戏厅里拍得大头贴,林若的脑袋靠在邬阳肩膀上,笑眼弯弯。
属于林若的那一份,早就被她同旧家具一起烧了个干净。
而邬阳的这份,保存到了现在。
林若偏头看向邬阳,他此时连呼吸都困难。
如果没有遇上她,相信邬阳的人生会很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邬阳一天比一天虚弱,甚至医生都说,这样下去不行,只会浪费时间。
手术提前了一天,也就意味着,邬阳的死亡又接近了一步。
在邬阳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夜,林若长叹一口气,你醒醒啊。
可终究这人还是没有醒。
林若陪着邬阳走到了手术室外,邬爸爸和邬妈妈紧张地守在外头,可他们关心的不是邬阳,而是他们的儿子。
这个手术如果成功,他们的儿子便能活,如果失败,不过是搭上邬阳本就所剩无几的性命。
不知道是手术时间本来就长,还是等待的时间显得漫长,等着医生出来的那一刻,林若已经浑身出了冷汗。
只见医生笑着说,手术很成功。
邬爸爸和邬妈妈喜极而泣,因为他们知道,从此以后他们的小儿子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被推出来的两人,一个父母围着万般疼惜,一个却孤零零地走,没有人在意。
就连死亡,都换不来父母的疼爱。
林若走上前,手颤抖地抚摸着邬阳的脸,苍白,冰冷。
他的那颗心,终究还是空了。
活在了别人的躯壳里。
疼吗?林若小声地问。
可惜眼前的人不会再给她回复。
林若伸手擦擦他的眼角,似乎还能感受到些许湿润,还是长叹一声,带着些许无奈地说,哭也没事,我哄你。
在喜悦过后,邬妈妈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由喜转悲,哭得比谁都大声。
别人说,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可是这一天,他们明明等了很久。
预谋已久,再将他逼上绝路,现在这样,不过是猫哭耗子。
邬阳的葬礼,林若参加了,多少人惋惜,说他是人才,但在场的又有谁替他难过。
邬妈妈哭肿了双眼,她看林若一直没有什么情绪,没忍住指责,我儿子是为了你才死的,你居然连两滴眼泪都不给他掉吗!你知不知道,他之所以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就是为了帮你,他把自己都卖了,你还要他怎样!!她在为儿子不值,为什么喜欢上一个心脏捂不热的人。
她的话有些远,好像传不到林若的耳朵里,但又好像传到了。
像钟鼓声,一遍遍地重复着。
震撼着林若的内心。
走到邬阳的遗体旁,看着里头的人,好似熟睡,并未走远。
原来,后走的人是这样的感受吗。
林若轻叹,瞧,好端端地生什么苦情痣,又为何要认准我一人,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哪怕早知道她另有所图,还是心甘情愿地做一颗棋子,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