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纷争

2025-03-31 23:44:08

这是2006年的深秋,校园里冷的有些刺骨,绿白相间的跑道旁已经鲜少出现晨跑的队伍了,但是还是有几个老师或者教职工大早就开始稀稀拉拉地跑上了。

操场边上有一排整齐的梧桐树,树枝上不断有枯黄的叶子随风卷下来,掉在泥土地上又卷到尘埃里去。

一教学楼教室门口的大圆花坛上的月季苗都已经被打上了霜。

这一年她初二,剪了齐耳的短发,一张小脸精致得有些出挑。

坐在靠教室左边的第二例倒数第一排。

这年岁美貌不一定是福祉,也有可能因为无人帮衬变成引人注目的灾难。

哟,不好思思撞掉了你的书。

同学刘莎莎语气里带着挑衅和敌意,这种类似的事件在她的初中生涯时有发生。

夏梨没有回话弯腰打算捡起来,刘莎莎一脚踩到了夏梨手上,一阵刺痛,夏梨眉头皱了皱依旧没吭声另一只手用力把推了她身体一把。

她是没人帮衬,但是她懂得凡事自己可以护着自己三分。

刘莎莎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回头狠狠瞪了夏梨一眼,气鼓鼓地回到座位上。

也不知道她生气什么,自己作恶摔倒岂不是刚好的反噬。

夏梨低头看着有些青紫的手背,轻拍了下拂去上边的尘。

夏梨你有病呀,是想摔死我们家莎莎吗!一个干瘦个子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尖着嗓子冲她咆哮,手里的值日本拍着桌面哐哐作响,仿佛她做了多大的恶事。

早读还未开始,大家纷纷看向夏梨的位置,然后小声议论着。

今天是向静值日,免不得又要记上她的名字报告老师了。

她是学渣一枚,但是语文还不错,字迹清秀,其余一塌糊涂,她不明白为何要学习好要读书。

甚至她又有些不愿待学校但是也不太愿意待在家里。

仿佛两边都是围城。

夏梨看了看被踩得有些淤青的手,拍了拍被粘上的灰继续看向窗外。

这么些年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她也见惯不怪了。

疼就忍着,委屈就心硬些。

她能躲开则躲开,鲜少正面刚,除非对方先动手,她的力气真要斗起来未必会输。

手背上有些钻心的痛通过神经传到大脑,眼睛里眼泪泛了泛到底还是忍了去,厚厚的眼睫垂下来,顺着教室的灯光映在课本上。

天逐渐明亮了起来,教室的灯光也渐渐影了去,带早读的老师走进来,郎朗地读书声响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陈欣怡在她八岁那年夏天的某个午后被个穿着大头皮鞋开着桑塔纳的矮个男人接走了。

被那些说闲话的讨人厌的太太说中了但是又不全对。

陈欣怡走的那天给夏梨买了新衣服是条淡黄色的连衣裙,还塞了一大把糖和巧克力,抱着她掉了好久眼泪,最后心一横一转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梨没有哭,但她已经知道意味着什么了。

那条裙子到她已经长得比裙子大了也没穿过,那些糖陈月英见夏梨不肯吃就分给亲戚邻居家孩子了。

她就是那么又清醒又倔强的性子。

夏武生当时出去干活去了,等到他回来,陈欣怡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追不上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追,毕竟他连陈欣怡父母叫什么名儿家住哪都不知道,只知道在临近的镇上家境不错。

陈欣怡走得毫无征兆,就在离开前一天还和往常一样早上起来梳洗去外边早餐铺里吃豆浆油条然后下午约人打牌,晚上约莫5点多钟回来和她一道等夏武生回来一同吃晚饭,听他讲这一天的事情,听到有争论处说上几句,然后笑起来眉眼弯弯,摸了夏梨的背但是没有揽她入怀。

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垮这端正坚实的汉子。

他好些天漫无目的地去临近的镇子寻,寻了有半月,胡子拉茬,眼窝深陷,头发杂乱像极了陈月英在后院养的鸡住的窝。

他认得陈欣怡的时候,陈欣怡经常在茶馆子里喝茶,夏武生刚好帮老板做杂工,一来二去两人便认识了,再多的夏梨也不清楚了。

夏武生后来也不寻了,在家喝了几天大闷酒后出去闯事业去了,一走就是好多年,连过年都不曾回家看看。

当时呀我就跟武生这娃讲,讲不清来头的女娃娶不得。

是勒是勒,月英婶子呀,你当时怎么就不谨慎着些,让武生着了她的道。

是的咯,当时以武生这条件,讨个我们本地的闺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多好,我瞧着恁娘们可不是个好人勒。

是咯,一身子狐媚样....事后诸葛人人都会做。

真正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是她和陈月英。

夏武生刚离开的那阵子经常会有街坊邻居邀伴儿到她家劝解陈月英,其实就是新鲜事儿凑个热闹看。

毕竟这世道又有谁会关心别人家事儿呢,多是事情不到自己身上多当饭后闲谈消遣这没啥娱乐活动的时间。

陈月英也不恼,也不与她们搭话,见挑不起什么纷争,渐渐地这些人也就不来了。

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各自回到自己的鸡毛蒜皮柴米油盐里去了。

但是陷在事情里的人,这些事情便没那么轻易能过的去了,陈月英虽算明事理,不会真正迁怒于这孙女儿,正常伺候她的三餐管她上学教她做人。

但在夏武生不知死活联系不上的那几年里,陈月英会突然地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然后眼瞅着眼前这越长越像陈心怡的孙女儿咒骂几句。

夏梨不敢上前远远地在门口站着,等陈月英哭完了没得力气了她再过去问奶奶要不要吃晚饭,有时候陈月英会起来做饭,有时候心一横就不搭理她了。

她还够不着灶台,也没人教她生火做饭,就饿着。

夏武生走的时候就那么提着包远远地看了夏梨一会儿,都没等陈月英从菜园子里回来便拾掇了行李搭上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离开了。

夏梨追着面包车跑了好一段路,跑到嗓子都呛烟了前面的面包车都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夏梨忍了一路,直到看到农忙回来的陈月英才哇地哭出来。

再后来,夏武生真的没有再回来,但是几年后不知道怎么的跟家里联系上了,人虽没回来,但隔三差五地给家里汇钱,都是厚厚的大信封装着,不少。

按理来说够祖孙俩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陈月英一共有三个儿子,夏梨有一个大伯,一个小叔叔,大伯常年身子骨不太好,家里有管事的婶婶经常借着给大伯买药的名义来找陈月英拿钱。

虽说是身子骨不好,但是镇子上卫生院体检的时候检查单子上写着他身体状况良好,开的也是些维生素钙片类的。

夏武生一年下来大概会寄回来8-10万,一大半基本进了婶婶腰包。

小叔叔没有结婚,但也是个游手好闲的,时不时会找陈月英要些钱花。

大婶婶莫翠花是个会持家的,说的一口好听话,经常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

莫翠花也有个女儿叫夏萍萍,生的也很是漂亮,只比夏大两岁但是比夏梨高了一个头,养的亭亭玉立的。

从小就读各种钢琴班舞蹈班,在学校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备受嘉奖的那种。

莫翠花从陈月英那里连哄带骗拿来的钱花在哪里也是能看得清楚明白的。

大伯夏秋生一辈子没有工作过,家里盖起了小洋楼,身上拾缀得体体面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