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冷不冷?少年温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夏梨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这大男孩,身上的袄子给了自己,还带着他体温的微热还有好闻的肥皂清香。
而他自己只穿了件薄薄的校服外套,校服有些偏小还有些脏兮兮的明显就不是他自己的。
临时找人借的痕迹明显又刻意。
他身形健硕,个子比同龄人要高上许多,脸上表情时常眉头紧锁,许多人都不敢与他太过接近。
你很冷吧。
夏梨看着他冻得有些发青的面庞,眼神坚定,神色倔强。
不冷。
少年眸子看向远方。
嘴硬王者本人。
看了眼空荡荡的操场又转头看向眼前的女孩,一双硕大的眼睛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璨若星河亮着光,细看她黑曜石般的瞳孔却有些深不见底的空洞,像装满了心事。
少女一头整齐的黑色齐耳短发愈发衬得她干净乖巧,额前的碎发也整整齐齐地剪到了眉上方。
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会弯成好看的弧度露出一排整洁的小白牙。
秋风起,梧桐树枯黄的叶子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夏梨瞧这见她满心欢喜毫不遮掩的少年嘴唇冻明明得有些发白,也要咬牙告诉她不冷。
她知道她如果推搡不要这衣服,定是拗不过他。
天凉了,可能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
在走廊风大,教室里要明显暖和些,她不想因为自己害他吃上感冒生病的苦,赶忙催他回教室。
她说的话。
他基本上都听。
这个陪她长大一直护在他身边的少年,初一的时候高她半个头,如今自己只能够着他下巴了。
她们都在长大。
从小到大但凡他见着她遇着麻烦,无一例外他都要管到底,但是只要她不愿说的事情,他从不过问原因。
如果万般皆是苦,那么他是荆棘丛中那个为她扒开刺的人。
他不是她们小镇上的人,不知道她家里发生的变故,他和她说过他家住在村庄里,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
他家里有他和他妈妈两口人,他父亲以前在矿井工作,听说因为事故出了矿难然后人没找着,维权无门。
当时信息闭塞落后,许多穷苦的人家都选择打碎了牙苦往肚子里咽。
家里难,所以他懂事早,写的一手好字,成绩也名列前茅。
但是他同那些学习好受老师夸奖的好同学又不太一样,夏梨见过他和人打架,性子轴,别人占不着便宜。
她听人说起过他的事情,说他拉帮结派,是南中一条街里的大哥,说他和隔壁职中的不良少男少女勾结一起。
但他不说与她听的,她也从来不会多问,这他俩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知道他定不是坏人,旁人说的耳听过就可以作罢,眼见过也未必为实,这世界纷杂早不是非黑即白的道理能说的清的了。
他长得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鼻梁坚挺,棱角分明,笑起来喜欢露出一口大白牙。
夏梨就是从认识他以后觉得相由心生这话是有几分道理。
该怎么形容夏梨和向北之间的关系。
夏梨有一次笑说他:满腔正气,是来替她斩妖除魔除暴安良的。
向北笑起来,阳光灿烂,附和道你说是就是吧。
在向北眼里,她就像是与生俱来就有能让他护她的欲望,从小时候遇着她的那次起。
虽然当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有被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吓到,还被闻讯赶来的老师批评了一顿,但他自己一点儿都不恼。
平日里他不是个喜管闲事的性子,但是那天看她蹲在一群人中间,气鼓鼓的小脸,真的就像一整个长在了他的心巴上,那么好看又干净的女孩子才不应该被欺负。
向北是夏梨的保护伞,南中的人都知道。
夏梨回到教室,教室里已经大都恢复平静了。
刘莎莎已经在跟同桌炫耀她新买的漂亮衣服了,这能徒然提升她的班级地位与优越感。
向静在认真记着笔记,只有从脸红到脖子根的罗明趴在课桌上小声抽泣着。
夏梨并非不懂得这情窦初开的事情,只是她懒得理这些闲事,她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人与人之间的恶意有时候真是没有来由的。
过了这个冬天,她就要满14周岁了。
她是腊月里下大雪的日子出生的,每逢生日过后基本也就年关将至,许多节日也紧接着接踵而来。
虽然她不喜欢跟她人亲近,但喜欢热闹,喜爱节日的气氛,哪怕这些热闹里与她并搭不上多大关系,她都喜欢远远地看着仿佛心里就会暖上一些。
由于天气突然变凉,气温骤降近10度,许多学生住校的学生都没有备秋衣,所以学校不得不提前一周放了月假。
刘莎莎和向静交流了下眼神。
夏梨,隔壁班向北说在南操场等你,有重要的事情。
班长周橙橙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框跟她讲好。
她应声。
不过她没有去赴约,径直坐上校外的面包车回了家。
向北从不约她,距离保持得让她舒心。
她回了家。
陈月英坐在堂屋的摇椅上,正一脸慈爱地笑着,旁边站着大伯家的女儿夏萍萍。
她不知道这场通风报信,阴差阳错往后会改变多少人的一生。
树欲静而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