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邵安恬学校回到家里那会儿,天已经黑了。
邵风知回到房间后,先去洗了个澡,等洗完澡就坐在自己书桌前发呆。
桌上有本黑色的日历,他拿过来,将日历翻到了四月,下个月他和颜熙约好,一起去堰市看放水。
他拿起手机才想着该给人家解释一下,为什么下午没有出现。
微信还没有发出去,就先接到了谭教授的电话:师傅,你找我什么事?月底有工作,大概到清明节后结束。
这么突然,能不能清明节之后?谭教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恐怕不行,这次需要修复的是东门那边的寺庙,那里年久失修,里面墙壁有倒塌,而且寺庙柱子上的漆也受损了,屋顶的梁也有问题,那个寺庙是蓉城重点保护的地方。
邵风知听完,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好的,到时候听您的安排。
师徒俩通完电话后,卧室就格外的安静。
邵风知抓了抓刚吹干的头发,然后点开微信给颜熙发消息。
一向有事说事的人,此刻心里有些发虚。
我今天下午临时有事,所以让许晋去接的你。
颜熙这会儿正在床上看电影,手机就放在电脑桌上,她回复得很快。
许晋给我说了你有事,这周谢谢你的帮助,不然我肯定天天迟到。
这声感谢是由内而外的。
隔了几分钟,邵风知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不客气,我还想给你说个事。
女孩子秒回:你说。
我月底有修复工作,清明节去不了堰市了。
在看电影的人,反复看了几次这条消息。
颜熙将电影按了暂停,从上铺下去,走到自己书桌前,将一本日历拿到了床上。
清明节那天,被她用黑色的笔给圈起来了,这是刚开学那会儿,她标注的。
她重新拿起手机:没事,下次有机会一样可以约。
心里不禁想着,一年就一次放水,下次是明年了吧。
你生气了吗?邵风知莫名其妙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颜熙左右看了看,上嘴唇咬住了下嘴唇:我没有生气,我生气干嘛?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出去玩。
再说你就算出去玩,爽约也没有关系。
人家都提前这么久说了,也是很给面子了。
邵风知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在心里评价了一下颜熙,觉得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两人最后用互道晚安,结束了这次的聊天。
颜熙放下手机,从枕头下,找了只荧光笔在日历上画圈:柚子,我们俩是负责妇产科的小讲课吗?资料收集得怎么样了。
韵姐,我们什么时候报实习医院呀。
小毛,你上次不是说附院那边有亲戚在做中介吗?你让他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房子要租。
——————清明节前一天晚上,颜熙回了堰市。
周轶和秦奎年给她做了一桌子的菜,父母都细心地问女儿,在学校的一些生活情况。
颜熙一一回答,之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周轶带着她,去到了堰市的烈士陵园。
清明节那天是阴天,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烈士陵园里有很多手捧鲜花的家属。
翠绿的山间,难得有这么多的鲜花。
颜熙怀里抱着一束菊花,在妈妈的陪同下,去到了父亲的墓碑前。
女孩子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声音哽咽:爸,我来看你了,这一年我们都过得很好,您过得好吗?不知道你身上的伤,还痛不痛?今年我二十二岁,今年也是你离开的第十四年。
我从一名小学生,变成了即将实习的大学生。
我在学校成绩一直好,每年都有拿奖学金,你以前说,希望我能好好学习,能考上大学。
我都有听你的话,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可是你没有听我的话,没有能看着我长大……周轶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她扭头,朝旁边移动了几步,眼泪止不住地留着。
爸,今年我要实习,然后我会继续考研。
以后我一定要做一个优秀的产科医生,您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我觉得自己要去迎接很多很多的生命,才能弥补那种流逝感。
周轶见女儿肩膀在颤动,从边上走过来:给你爸上炷香,磕头,然后再和他好好说会儿话。
颜熙听话照做,她很认真地给父亲上香,烧纸,然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她们从烈士陵园出来那会儿,耳边都是家人对逝者的思念。
——————邵风知和许晋是一起去到东区寺庙,他们去的时候,寺庙的外围已经围起来了。
这次的参与修复的人很多,也有很多媒体受邀前来观看,谭教授和蓉城博物馆的馆长负责人员的安排。
谭教授见到两个徒弟,就直接安排起来了。
因为这座庙历史悠久,是重点保护文物。
所以大家都格外小心,修复也很讲究。
谭教授和馆长交代过,大家尽可能保护好没有坏掉的地方,只修复坏掉的地方。
修复时,都按照传统工艺、原材料、原工艺来进行修复。
博物馆的一个男工程师,见到邵风知和许晋就朝他们挥手,几个人合作过很多次,大家都彼此很熟:我们现在正在调血料,等下要刷到柱子上。
东区寺庙柱子上的颜色,就是血料刷出来的。
血料一般是由猪血兑上石灰水,然后搅拌成浆型。
血料的的材料,也可以用牛羊血,但猪血的粘性会好很多。
许晋:今天人挺多的。
工程师回答:人是挺多的,还有不少记者采访,谭教授和馆长说,寺庙后面墙壁上的画和房顶的破损处,归你们管。
我去看了,那画是真复杂,好几种颜色相近,我看久了眼睛疼。
那个屋顶上雕刻的花纹,比较多,也比较复杂,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许晋脑壳疼,拽着邵风知的手臂不撒手。
邵风知抽出自己的手:叫你来不是让你发呆的,赶紧去做事。
说完后就朝寺庙后院走去。
后院和前院比起来,人要少一些,但修复的工作人员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