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香烛也燃得差不多了。
就当季弯弯还在纠结要不要补点几根的时候,突然一阵阴风吹了进来,将门一下子吹开了。
光,灭了。
闭上眼睛。
林崇一边对身旁的季弯弯下达命令,一边起身将门反锁好。
其实,不用他多说,季弯弯也自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金毛在干什么。
嘭——嘭——正当她还在认真倾听周围的动静时,棺材里忽然传来几下剧烈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从里边往外跑。
但只响了几下,又很快悄无声息了。
接着,她又听到了一阵刺耳的撕纸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向她靠近。
一步,一步…季弯弯只觉面上突然一冷,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她一般,痒痒的。
什么情况?李阿小复活了?季弯弯悄悄睁开眼睛,下一秒,却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没有眼白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她刚想往后躲避,却看到金毛正站在她的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站着,正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季弯弯只好皱皱眉毛,屏住呼吸,慢慢盯着眼前的东西转身向门口的方向移动。
等它走开一定距离以后,她才看出来,原来刚刚和她脸贴脸的那个东西,是一直陪在棺材旁的纸人。
只有一个男纸人吗?另一个女纸人去了哪里?她刚想抬头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下一秒,棺材里又响起了诡异的撞击声。
嘭——嘭——这一次,动静更大,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似乎显示着里边的人远不如一开始耐心了。
哗啦啦…哗啦啦…男纸人的动静越来越大,移动的速度也明显加快了不少。
它一圈一圈地不断在房间里移动着,却始终没有发现季弯弯和金毛。
嘭——嘭——短暂的平静之后,棺材中的敲击力度越来越强劲,连上边的黄纸都因棺木剧烈的抖动而飘落了下来。
哗…听到声音,纸人迅速地朝纸张掉落的地方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季弯弯就看到林崇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利的匕首,一刀刺向了背对着他的纸人。
刺啦——纸人的身体被男生一劈为二,它大幅抖动了一下,就轻轻地落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季弯弯则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小桌板上的火柴,试图将其点燃。
却没想到,不知是不是受潮的缘故,她怎么都擦不出火来。
嘭——嘭——恐怖的撞击声再次从棺材里传了出来,这一次,整个木板都几乎被顶开了,露出了一点缝隙。
地上早已成了两半的纸人听到动静,也轻不可闻地抖动了几下。
咚!金毛一掌将棺材板重新摁住,一边踩着试图挣扎的纸人,将打火机扔给季弯弯:用这个!快!这少爷…也不算是个花瓶?关键时候还是有点本事。
季弯弯连忙接住打火机,夸夸几下便点燃了油灯。
屋里,又恢复了明亮。
随着灯光再次充斥整个房间,棺材里也彻底没了声响。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金毛将脚底的纸人拿在手上,朝季弯弯走了过来。
你还,真是哑巴啊…林崇在她身边蹲下,就着油灯将纸人点燃,扔在了烧纸的火盆里。
季弯弯望着眼前慢慢燃烧成灰烬的纸人,乖巧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表明自己的良民身份。
行吧。
那还挺可怜的。
金毛少爷暂时打消了对她的试探,他起身重新回到稻草上,懒洋洋地靠着墙壁。
是吧,她也觉得自己怪可怜的。
季弯弯眯了眯眼睛,掏出几根新的香烛点燃插在碗中的大米里。
喂,小哑巴,东西还我。
林崇闭着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
下一秒,他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位置,伸出了手。
真是小气。
季弯弯不自觉地撅了撅嘴,把口袋里的打火机还给了男生,也回到他的旁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祭奠的东西一般都是成对的。
男纸人被他们解决了,女纸人又会在哪呢?不好了!大家快起来…季弯弯在迷迷糊糊中,被外边嘈杂的声音吵醒。
她急忙从稻草上爬起来,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刚蒙蒙亮,太阳都还没出来。
噗嗤…听到旁边有人出声,她警觉地反应过来,才发现原来是金毛少爷。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季弯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上不知何时沾了几根稻草,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连忙将稻草摘了下来,拢了拢头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高马尾。
不好了!出事了!板寸大哥在外边急促地敲着正屋的门,透过薄薄的塑料膜,二人都能看出他焦急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金毛不紧不慢地将房门打开,好像对他的反应并不是非常意外。
那个瘦瘦的眼镜男,不见了…大哥挠了挠头。
停顿了一下,他又纠结地说:其实他也还在,但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季弯弯皱了皱眉毛,和金毛对视了一眼,就在板寸大叔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屋里。
到了屋里,二人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已经到了。
他们正围在床前,神色并不是很好,金玲玲甚至还躲在大脑门大妈后边抽泣。
见到季弯弯和林崇来了,众玩家纷纷让出一个豁口,供他俩查看情况。
透过人群的豁口,季弯弯这才看到,床铺上躺着一个白白的扁扁的东西。
将它小心地翻过来,才发现这是一个男性纸人。
只见这纸人的装扮,同昨夜里他们烧毁的那个并无任何区别。
但不同的是,床上的纸人戴着眼镜,表情很是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是…那个瘦瘦的眼镜男?我今天早上起来一睁眼,就感觉身上很凉。
一转头,就看见那个小伙子的床铺上躺了这个东西,可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
白胡子大爷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解释道。
昨天晚上,你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金毛不断摩挲着床沿,若有所思地问。
什么也没听到啊,我们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浑身发冷,困得不行。
板寸大哥拧着眉毛,有些紧张地扣着手,看样子并没有说谎。
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一个纸人,还能没有任何动静?突然,季弯弯的目光瞥到了墙角的一处柜子,她急忙拉了拉离她最近的金毛的衣角,指了指柜门。
林崇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快步走向墙角,拉开柜门,看到了一团被团起来的白布。
他猛然将白布掀开,发现白布下,赫然躺着另外一个身形娇小的女性纸人。
这正是昨晚失踪的那一个陪葬品!这…这是什么情况?这怎么还有一个!大脑门大妈惊恐地指着那个纸人,失声尖叫起来。
哎呀,我的好大姐,你小点声。
板寸大叔快步上前,捂着大妈的嘴。
我想起来了…白胡子大爷身子一晃,险些跌倒:昨天晚上,那个小青年说要去上茅房,就把他的殡服脱下来塞柜子里了。
我们当时还劝他穿着,他嫌不方便…谁知道…这…金玲玲赶快扶住他,贴心地将手放在他的背上,给他慢慢顺气。
半晌,大爷终于恢复了平静,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昨天李阿大的媳妇千叮咛万嘱咐,说穿殡服很有讲究,一定不能穿错。
而他们一直以为是穿戴的问题,却忽视了它的作用。
既然是来参加葬礼,自然要把殡服随时穿在身上,才能预示着自己的身份,是参加殡葬的人。
而眼镜青年,正是忘了这个事,才在晚上被游荡JOJO的另一个女性纸人抓住,也从玩家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陪葬品。
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禁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殡服,将白布一一系紧,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也变成了纸糊的阴间小人。
原来你们在这里!突然,一个阴沉低哑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他们回头一看,来人正是黑黑瘦瘦的李阿大。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去吃饭?!李阿大正瞪大眼睛朝玩家们吼着,下一秒,他倏地冲过来,夺过金毛手上的纸人:你们拿这干什么?要是弄坏了一点,我就让你们代替它陪葬!还有一个呢?!在这…板寸大哥犹豫地将床上的眼镜男递了出去。
没想到李阿大并不在意纸人换了样,反而一把抢过,将一对纸人抱在怀里。
还不赶快走!吃饱了饭,待会还要迎新娘子进门!李阿大一边踏出门槛,一边恶狠狠地回头盯着众人,威胁道:我先去送汤。
要是你们敢耽误了阿小的好事,我可饶不了你们!迎新娘?人都死了,还娶什么媳妇?听到这里,众玩家都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但还是迫于npc的淫威,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新娘…喜宴?季弯弯忽然想起昨天村长老头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当时还以为是那个老头年纪大了说错了话,没想到李阿大还真要给死人娶亲?那娶得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待玩家出了门,果然看到院子里摆着一张小桌子,上边放了一个脏兮兮的铁盆。
掀开笼布,他们发现这里边还是又黑又硬的凉馒头,看样子还是昨天剩下的。
怎么又是黑馒头啊…金玲玲忍不住抱怨着,但还是认命地抢了一个啃着。
你们还想吃什么?!阿大媳妇吊着眉毛,眼睛微凸,似乎对她的话很不满意:有的吃就不错了!请你们还得花那么多钱,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事!阿大媳妇正嘴里嘟囔着,忽见眼前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了出来,丢给她一小颗金珠子。
季弯弯抬头一看,这手的主人正是金毛少爷。
只见他坐在那唯一的小马扎上,微微挑眉问道:这些够不够?给我下碗葱花面,加个煎蛋。
够了够了。
阿大媳妇立即喜上眉梢,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小金珠,眉开眼笑地答应着:你等着,我这就去。
等等!林崇抱着胳膊,看了看同样一脸渴望的季弯弯,张了张嘴:再加一个蛋,一个碗…面多下点。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这就是少爷的魄力吧?季弯弯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呆呆地望着李阿大媳妇远去的背影。
下一秒,她不禁轻拍了一下金毛少爷的肩膀,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