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龙宅接待不断,陈嘉约了龙威两天,才终于抢到了一个空档,于是赶紧带着李铁一起赶了过去。
张妈把两人带进了书房,家里客人多,会客厅都满了。
男主角定啦?是谁?龙威开门见山地问。
陈嘉先做了一个铺垫,定了一个演技派,长得也帅,龙总,以我的眼光来看,他绝对比丁小乔还要好!真的?你过年前还跟我说太难找,这才几天,就被你们大浪淘沙淘到了?龙威脸上泛上喜色。
陈嘉也笑着点头,有些东西讲缘分,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龙哥,这回的男主角,真的是个潜力股,演技很不错!李铁也开口说道。
说起来,他的年纪看着和龙威差不多,还不一定谁是谁哥,但他向来圆滑,能叫哥就不叫总。
龙威见两人都提演技好,就有些担心,长得不太行?让我看看照片吧。
那绝对长得非常可以!龙总,别误会,我强调演技好,是指他的演技比脸还要好。
陈嘉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宋东东的照片。
龙威拿到手一看,确实相貌帅气,非常出众,身材也很好,看着肯定一米八以上,就是脸实在陌生,他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这人是谁。
说起来,虽然宋东东和宋父跟着春英在龙家的工人小院住了一年半,但确实跟龙家人都没见过,龙威也只模糊知道春英家里人比较多,多用了一间房而已。
要是张妈在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他们谈话,张妈自然不在。
我怎么想不到是谁呢?是我太不关注你们这个圈子?陈嘉心想,想得到才奇怪咧,面上却露出一个慎重的神色,信口胡诌道,是我新签的演员,我看中了他的演技,准备以后大力扶持的,现在他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机会。
新人?龙威想,开什么玩笑,我投了这么多钱,最后给我找个新人来当男主角?陈嘉点头,是的,但他就是照着我们这部电影男主角长的脸!龙总,你只要看完他的试戏片段,绝对也会同意这句话的!李铁把设备安装好,给龙威看了宋东东的试戏片段。
龙威看完,又对着手上的剧情仔细想了想,演技确实不错,画面也是很美的,但一个充满各种未知可能的新人演员,真的值得自己投入这么大吗?龙总,虽然他的演技很好,但毕竟是新人嘛,片酬比丁小乔少多了,省下来的钱,咱们都用在制作上,保证最后的效果绝对杠杠的。
陈嘉说道。
李铁加了一把柴,龙哥,其实有陈导和许玫在,就没有带不起来的新人,这把稳赚。
他打哪里冒出来的?大学生?龙威又问。
陈嘉想想也觉得神奇,说起来,龙总,你不认识他,但你一定认识他的姐姐。
嗯?他叫什么名字?宋东竹。
龙威仔细思考一圈,认识的人里谁姓宋,最后不确定地问,宋春英?陈嘉大幅度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还有这层关系的时候,也惊呆了。
龙威沉思了起来,宋春英这个人呢,确实是有些玄乎的,不管是自己老婆,还是自己的公司,都曾经因她受益。
尤其前几天刚刚和余俊梁碰面聊了聊,知道他跟宋春英合作的好几个项目都赚得盆满钵满。
也许,就像当初宋春英能帮自己把陈嘉搞定,现在,她弟弟也能把这部电影的烂摊子搞定。
陈嘉趁热打铁,龙总,你想想,我会砸自己的口碑吗?我也是考虑了很多方面才决定要他的。
好,就是他了!把丁小乔的片酬全部给他,让他给我认真拍,我赌他能火!龙威决定了,不是有句话叫,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吗?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也是胆气比常人都要大。
他赌,宋春英的弟弟也会是个狠角色。
陈嘉这下开心了,龙总,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咱们现在定下男主角,拍摄时间也会缩短,我之前说要到六七月份,那是最坏的打算,现在一切顺利的话,绝对六月份就能拍完。
说六七月份就指的是七月份,大家都懂的吧。
李铁也咧开了嘴,龙哥,这样一来咱们后期制作的时间也省下来了,争取八月份就上映!好,你们辛苦了!这部戏一定要好好拍啊,我下的赌注可不小!龙威认真说道。
陈嘉和李铁自然又是一番保证。
顺利确定了男主角,李铁就回去找制片沟通演员的合同内容了,陈嘉回了酒店,把这消息告诉了许玫。
许玫有些惊讶,居然真的会启用一个毫无经验和作品的新人,但冥冥之中又觉得一切都是天注定,从宋东东频繁出现在自己面前,就说明了,实在是缘分不浅。
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试戏时候的演技吧。
许玫对同事的期许就是互相不拖后腿。
-同一天,常喜去上班了,春英拉着宋东东做苦力,带着宋父和孩子们一起到谢宅给谢师傅拜年。
如果是去年的这个时期,谢宅绝不会如同现在一般门庭冷落,除了亲戚之外,因着谢师傅为人豪爽,生意伙伴也极多,加上19个徒弟,热闹程度堪比龙宅。
但自从生意被张家全部砍断,儿女们也各自带着孩子离开了鹏城,去往其他城市寻找新的发展机会,就连过年也只是团聚了两日就又散了。
如今,谢师傅带着妻子罗娟两个人留在谢宅里养老,少有人来拜访,几乎跟外界断了所有联系。
谢师傅开门之后发现是春英一家人,又看老宋也在,不由得惊喜了起来,快进来!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
罗娟听出自家老头子话里的兴奋,也有些开心,连忙迎了出来。
老头子可好久没出现过这样的声调了。
谢师傅兴奋地做介绍,说起来,你只看过相片,还没有见过我这个最小的女徒弟吧?是,这是头一回见,是叫春英吧?罗娟笑着问。
春英只来过谢宅几次,但之前都很巧合地没见着师母,此刻一看罗娟胖胖的身材配上慈祥亲切的笑容,瞬间心生好感。
是,我来给师父师母拜年了!互相介绍完,罗娟立即把小荷花抱了起来,诶唷,两个女儿都长得这么漂亮可爱,真是好福气。
小荷花很外向,加上罗娟的面相看着就和蔼,立刻就抱住了罗娟的脖子,又闻到一股老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甜甜地说道,奶奶,你身上好香啊。
这话把罗娟开心得不行,一直抱着到坐下就不撒手,好在小荷花不重,不至于给老人累着。
春英给师父带来了不少榕城特色的年货,又买了几盒好茶叶,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大堆,幸亏有宋东东负责搬运。
谢师傅一看这些礼,就知道春英十分用心,心里是五味杂陈。
因着张家的狠辣手段,徒弟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谢师傅心力不足,也照顾不了那么多,初时见到徒弟们全军覆没的情景还十分愧疚。
谁想,后头稍微一查,他的好徒弟们不少是早就被张家策反,参与了对谢凤楼的围剿的,过完年,就会顶着御龙园的招牌重新开张。
算下来,真正无辜被波及的只有大徒弟唐尧,二徒弟马志德以及唯一的女徒弟春英了。
现下,唐尧仍然留在鹏城,转行做了水电工,时常会去师父家里转悠下,帮忙干些重活。
而马志德已经回了老家,未来如何打算还未可知。
谢师傅曾经提出要给三个徒弟各一笔补偿金,当然谁也不肯收,老头子才是损失最大的,唐尧和马志德是跟了师父最久也受益最大的,能顶得住张家的诱惑,自然也不肯要师父的养老钱。
至于春英,因为米粉店规模不大,其余项目在明面上又是余俊梁的产业,背靠整个余家,张家不敢多伸手,于是损失也最轻。
说起来,张家一直也没把拿了厨神杯的春英当回事,直到她开了米粉店,上了谢凤楼的推荐名单,又登了鹏城报纸后,才把战火波及到她身上。
宋父瞧着谢师傅比起之前消瘦了许多,又满脸憔悴的样子,不由也叹了口气。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从未拥有,是拥有过又失去。
老谢,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没事就来找我喝喝茶,咱们再去找老金下下棋。
谢师傅点点头,等……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吧,我就去找你喝茶。
春英的心里也很不得劲,上次来谢宅,两边博古架上还放着许多珍奇古玩,如今已经空荡荡了。
师父,对于未来,您有什么计划吗?她问。
谢师傅摇摇头,就安安生生地和你师母一起养老吧。
说是这么说,但风光多年,一朝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谢师傅的状态并不好,即使性格乐观的妻子一直陪着劝慰,谢师傅依旧心情郁郁,吃得也很少,常常失眠沉思,不喜言语。
师父,好好养老,该像我爸一样每天乐呵呵的才对。
谢师傅露出一个苦笑,春英呐,我实在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我到底哪里对不起那些小崽子们?他们要联合张家搞垮自己的师傅!春英想,这世上很多辜负其实并非是做了错事,好比常喜被母亲所不喜,何其无辜。
师父,他们那么做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辜负你。
他们……算了,不提了。
其实,如果谢凤楼不是传给我的大儿子,而是传给唐尧,也许现在是另外一番情景。
说到底,还是我教子无方。
谢师傅说出了心底的话。
宋父拍了拍谢师傅的肩膀,老谢,做人做事,最怕的就是假设过去走了另一条路。
要知道,每次做决定的时候,咱们都已经用尽了智慧,才做出了当时最好的选择。
宋父也有无数后悔的时候,但他想得也通透,除非有预知能力,谁能保证自己一直都能做正确的选择呢。
谢师傅有些怔楞,是呀,当时选择大儿子掌管谢凤楼,已经是权衡无数才做出的决定。
师父,其实我还想着要重新开米粉店呢!我就不信,张家能一直遮天蔽日。
春英突然说道。
谢师傅转头看向徒弟,你还要开米粉店?是的!我在等待时机,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把榕城的米粉带到鹏城。
我相信,不止我,大师兄、二师兄,都能重新把自己的店铺开起来,在未来。
春英肯定地说道。
谢师傅突然生出些盼头,春英啊,你说师父有没有可能,重新开一家谢凤楼呢?嗯……我觉得呢,春英做认真思考状,得看师父有没有斗志呢!您得好好地吃饭锻炼,才能掂的动锅呢!哈哈哈……谢师傅大笑起来,这话说得在理,我谢长升,可不能到了最后连锅都掂不起来了!老头一想到这个心情变得开朗了起来,心里也隐隐地生出了一丝期盼,或许,山穷水尽之后,也有柳暗花明。
-另一头罗娟和两个孩子也玩得很好,哪怕是一向慢热的冬雪也迅速对着师奶奶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罗娟自己生养了三子二女,又带大了好几个孙子孙女。
如今,儿孙们都不在身边,遇到冬雪和小荷花两姐妹,一颗心立刻就热了起来,拿出了早前自己为家里孩子置办的各种玩具。
她是很会跟孩子相处的,看冬雪这样聪明又小大人的模样,就给出制作精巧的九连环,而小荷花这样活泼的小孩,就陪着一起吃东西,一起玩颜色拼图。
宋东东看冬雪玩九连环,也生出兴趣,但每每被小外甥女碾压,也生出些好胜心来,暗自决定,晚点就把这些玩具都买个两套回家,一套送冬雪,一套给自己。
他也得聪明些才行,不然都不好意思跟外甥女玩了。
这天,春英和谢师傅师徒联手,做了一桌水平极高的晚餐,大家说说笑笑地吃了顿饭。
在春英承诺会经常来看师父师母后,才互相道了别。
罗娟望着吃完饭后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餐桌,老头子啊,甭管你那些脏心烂肺的徒弟了,你这辈子有阿尧,小马,春英这三个徒弟,就该知足了。
对,以前是我太贪心了。
谢师傅想了想妻子的话,越发觉得再对不过,不管是做菜还是收徒弟,都是贵精不贵多。
-春英带着一家人回到家里,常喜正在准备自己做个炒饭当晚饭。
宋父见状连忙说道,诶,快放下,我来给你做。
不用了,爸,你歇着吧,我会炒饭的。
常喜说。
春英笑得不行,爸是嫌弃你做的饭!你做的那个可称不上炒饭!宋父也带着笑说道,不由分说就把火关了,推开常喜,准备自己动手给女婿做道真正的炒饭。
爸,我来给你洗菜,需要什么材料啊?春英也卷了袖子,示意常喜到客厅去看电视。
切个胡萝卜,再剥一些玉米粒,昨天还剩下一点豌豆,齐了。
宋父安排道。
爸你还怪讲究的,营养丰富。
常喜辛苦上班一天了,也不能糊弄孩子啊。
那是,不能糊弄你的宝贝女婿!……常喜心满意足地转身去了客厅。
电视里正在播放小荷花最爱的《唐老鸭和米老鼠》,小孩专注得不行,就连冬雪和宋东东也很认真。
真好,常喜坐了下来,准备也看看,不然该跟女儿们没有共同语言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宋东东眼睛仍然盯着电视机,一摸话筒搭在耳朵旁,喂?明天早上十点去签合同,好。
宋东东重复听到的信息。
地点还是上次试镜的地方,好。
好的,准时到,再见。
……常喜奇异地看着继续专注地看着电视的小舅子,他没理解错的话,这通电话的意思是,宋东东的试镜通过了。
而宋东东也在一分钟之后猛地回过神,看向盯着自己的姐夫,姐夫,我刚刚接了个电话对吗?接电话?没有电话打进来。
常喜肯定地说道。
宋东东是无比信赖姐夫的,看常喜一脸认真就相信了,那我应该是恍惚了。
白日梦吗?宋东东想,但是手指上还留着刚刚接触到话筒的感觉啊,他捻了捻自己的手指。
冬雪发现爸爸越来越会骗人了,但是舅舅怎么也跟小荷花一样好骗啊,太好笑了。
常喜也露出了笑意,宋东东有时候太呆了。
宋东东看了眼外甥女,再看一眼姐夫,不敢置信,我要去拍电影了?是的,明天早上十点,在上次试镜的地方签合同。
常喜见宋东东反应过来就把关键信息重复了一遍。
姐!爸!宋东东立刻激动地大喊。
宋父中气十足地回道,喊什么呢,大点声说!常喜就把碟片按了暂停,东东的试镜通过了,要去拍电影,做男主角了!春英连忙把火关了,大声问道,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宋父也满脸激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没有听错,咱们家要出一个明星了。
常喜笑着重复。
冬雪跟妹妹商量好,一起大声喊道,恭喜舅舅!宋东东满脸兴奋,一把抱起小荷花,宝贝,想不想飞飞?小荷花眼睛亮亮的,大声说,想!宋东东立刻把小人上下抛着,两人都开心地大叫。
常喜看冬雪目不转睛,也问大女儿,冬雪,爸爸抱你飞?真的吗?爸爸抱得动我?常喜立刻抱起了女儿开始飞,老父亲的实力不容置疑。
春英在一旁看着,也兴奋地跺了跺脚,爸,真没想到,咱们家东东有一天能有这个造化!春英,我的大女儿,你辛苦了。
宋父隔了好久才说道。
当初如果没有春英顶着压力把自己和东东接来鹏城,小儿子哪可能会有今天。
春英抱了抱宋父,不辛苦!好不容易等各种激动的情绪褪去,春英把炒饭收尾,常喜终于吃上了晚餐。
过几天,我要打个电话给程茵,感谢她和小米最初请我家东东去拍照,再约她们来家里吃顿饭。
春英计划道。
程茵年前就说过会在娘家过了十五才回鹏城。
谢谢姐!宋东东笑着说,要感谢的东西实在太多,最后也只能说这样轻飘飘的一句。
不过来日方长,他会更努力的。
不谢,你要好好干,但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春英抓住机会狠狠揉了一把弟弟的头发。
宋东东有些无奈,但也难得没有挣扎,让姐姐过足了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