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一班语文的蒋如玉特意等到中午放学叫住了准备回家的李秋月。
秋月同学，你到我办公室来。
还在装书的李秋月，放下书本跟在蒋如玉身后。
蒋如玉单看外表只是一个圆脸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其实蒋如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秋月同学不用这么拘束，找个椅子坐下说。
李秋月知道自己的语文是所有科目里的弱项，可能是这个原因老师才找自己谈话的吧。
蒋如玉拿出李秋月的语文答题卷，放在两人中间。
秋月同学你的各科成绩都不错，数学更是出类拔萃。
老师相信你肯定能考上大学。
只是你看，这次你的作文只得了30分。
比成绩一般的同学都差。
李秋月羞愧地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无声地说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蒋如玉是从赵海口中知道的李秋月，数学比班里的复读生都好，简直是数学系的好苗子。
可是李秋月的语文成绩平平无奇，甚至可以用毫不起眼形容。
蒋如玉是打心眼里着急，想帮助李秋月这样的学生在语文上取得进步，能有更多的时间冲刺其他科目。
只是这次的作文成绩一出来，让蒋如玉有些傻眼。
她必须要找李秋月好好聊聊。
蒋如玉尽量把语气放温和，你能告诉老师你为啥要这样写吗？李秋月绞在一起的手一顿，赶忙张口，我也不知道。
蒋如玉耐着性子给李秋月分析，你看，这次作文很明显是要求大家写母爱，歌颂母爱的伟大。
可是你的作文前半部分一直在批判母爱，到后面才醒悟过来赞扬母爱的伟大，十分矛盾。
我并不是说你这个角度不对，只是如果这是高考作文，你可能一分都得不到。
秋月，你是不是理解错题意了？李秋月张望着门外高空飘散的云朵，轻声说了句，没有。
蒋如玉也明白其他科目都能答的不错的学生，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你能和老师聊聊，你的母亲吗？这样的问题触及到李秋月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暗礁，李秋月不太想多说，可以，只是我不知道能和老师说啥。
愿意聊天就是好事，证明也是想倾诉，想改变。
蒋如玉继续问道，在你的印象里，你的母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李秋月脑海里浮现出余枝月忙忙碌碌的背影，许久才张口说话。
她没有正式的工作，每天都要忙着给家里人做饭，没什么自己的时间。
蒋如玉接着问，你们家有几个孩子？李秋月渐渐放松下来，我们家有四个，大姐、二哥、三哥。
我是老小。
蒋如玉这下明白李秋月的母亲只怕把大多数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
你的数学一直是强项，你的母亲知道吗，有夸过你吗？这个问题似乎带给李秋月回忆起不愉快的记忆。
李秋月的眼圈微微泛红，吸了下鼻子才说。
没有，她不关心我的成绩。
蒋如玉叹了口气，这样啊。
那她支持你考大学吗？李秋月依旧摇头，连没有两个字都直接省掉。
蒋如玉这下好奇，难道她的精力都放在你哥哥们身上，他们结婚没？李秋月隐隐约约觉得蒋如玉是想帮自己找原因，可这个原因却很残忍。
他们都没，我二哥还在乡下，还没调回城里。
蒋如玉这下了然，温声安慰道：其实不只是你的母亲。
大多数的母亲都是这样，家里要是有了儿子，会关注儿子。
在她们眼里，儿子是给她们养老送终的，意义非凡。
可尽管是这样，我们也不能自暴自弃。
李秋月抬起头，眼里的神色逼得人不敢直视。
老师，我没有自暴自弃，这些我都知道的。
我不在意是否有人爱我，只要我爱自己就够了。
蒋如玉被眼前的女孩震惊，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是一个18岁的女孩说出来的话。
多么自信，多么强大，多么清醒。
秋月你能这样想很好。
只是你的文字却不是这样说的。
你的文字告诉老师，你的母亲并不爱你，你怀疑这世间会有如此无私的爱。
正如你在文章里写到的那样，‘儿子一再的索取，都是因为母亲从未对儿子提出任何要求。
不能够只说儿子做得过分，母亲也有责任。
’这也是你这次作文分数不高的原因，全年级只有你的作文这样写。
李秋月忽然紧握着自己的衣角，仿佛真实的自己在蒋如玉面前无处遁形。
老师，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写。
蒋如玉笑着说，要是因为你写的不对，我早就当堂点出来。
可是我私下里来找你，是想帮你解开心结。
秋月，你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不过多乞求爱意，关注自己的成长，这很不容易。
可是老师从你的文字里能读出，你并不赞同母亲的做法，甚至有些憎恶。
是不是和你的母亲有关系，她是不是也这样做过？李秋月哂笑一下，扯动自己的嘴角，可是眼里没有任何阳光。
她没有对我这样做过，我也不知道被这样对待会长成什么样子。
蒋如玉了然于心，看来李秋月在家里并不受宠，甚至可能是被欺负的角色。
那你呢，如果她现在对你这样有求必应，你会怎么做？李秋月想象不出余枝月会这样对自己，两辈子的想象力加一起也想不到。
她不会对我这样做的。
她亲口告诉过我，本来不想生下我。
是因为我小舅家里没男孩，三哥小时候被抱过去养了一阵子。
她才决定生下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蒋如玉现在算是体会到。
秋月，这世上有很多我们要追求的东西，父母的爱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没有就顺其自然好了。
老师今天和你聊，只是希望即使无人在意，也要做一株随风生长的野草。
李秋月朝着蒋如玉鞠了一躬，谢谢老师的教诲，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