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陷入了死沉死沉的气氛之中。
头顶的灯光跳闪了一下,然后开始尽职尽责地散发惨白地没有温度的光。
灯光洒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那悲凉的温度。
凌清莹静静地坐在桌前,凝视着他死气沉沉的脸;聆听着他的声音,最后只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变了很多很多。
他所处的环境,深深地影响了他的性格。
他从一个沉默不语的孩子,成长为了一个孤僻的男孩。
桌面上的两台VR设备孤零零地摆在那儿,电脑屏幕熄灭,屋中的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他把普通人想象不到的苦难都经历了一遍。
从害怕到失望;从奋力挣扎到心如死灰,他不是没有努力生活过,而是生活带给年幼的他的苦难太多了。
他仿佛就是一个被上天抛弃的孩子,在险象丛生的环境中自立根生。
凌清莹颤颤巍巍地拿起桌面上的信纸。
你甘心孤独地过完一生吗?你甘心无缘无故被别人诋毁吗?像你这种人,一定恨透了这个世界了吧?为什么爸爸会牺牲?为什么你会遇到歹徒?为什么你的妈妈不喜欢你?为什么,你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你是不是无数次地想过,既然父母不喜欢我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我们可以给你诚意。
好,我答应你们。
顾哲霖面色沉寂,心却已死。
如果他还抱有希望,怎么会答应他们?凌清莹在这个梦境之中了解了顾哲霖所接触的组织。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组织,他们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因为顾哲霖的配合,他们并没有找到在国内的人接应顾哲霖。
所以这个梦境,顾哲霖没有见任何人,独自一人出国了。
他没有留恋,因为他的身边没有能够让他留恋的存在。
后来,他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申请了出国留学。
飞机轰鸣。
她看到了窗外洁白的云。
白云变换着形态,她透过透明的窗子,看到了她的影子。
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人在今天坐上了无法后悔的一架飞机。
他默默地看着窗外划过的云。
她知道,他默默离开,只是为了她的幸福,他知道自己不能站在她身边,所以他变成什么样子,好像也无所谓了。
顾哲霖,求求你不要去。
去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她绝望地想。
———剧烈的耳鸣让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不会游泳,只能胡乱地挥舞着手臂,企图被岸上零星走过的几个路人发现。
大声呼救?她做不到。
入秋的衣物被水浸湿,沉甸甸的。
就像死神的手,拼命地想要将她拉入水底,它不会给她任何一个机会,让她越来越感到窒息。
口中的水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她喉咙里灌,她拼命呼吸,可最后吸进来的只是一波又一波的水。
慌乱之中,她的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她能够感受到她的身后有一个人。
是来救她的吗?那人的营救姿势很标准,抓着她就往岸边拖。
在冰冷的水中,他的胳膊显得异常地温暖,凌清莹忍不住贴近了些,想要在寒冷中靠近唯一的热源。
这也是,求生的本能。
她死死抓住了营救者的胳膊,生怕下一秒他弃她而去,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冰冷的湖水中。
她不要死。
施救者在千钧一发之时并没有注意到凌清莹的动作,只是拼命地带着凌清莹往岸边游。
身后之人给予了凌清莹极大的安全感,所以为了不妨碍他游泳的动作,凌清莹停止了剧烈的挣扎。
凌清莹一动不动,尽量不让水再次灌入她的口中。
身后的人感受到她渐渐安静,加快了往岸边游的速度。
他转过脑袋,看见了紧紧闭着眼睛的凌清莹,她的面部苍白,嘴唇白地发紫。
凌清莹还有些意识。
只是喘不过气来。
她微微睁开眼睛,冰冷的水钻进她的眼角,一阵酸痛。
她连忙再次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下一秒,空气随着她的气管来到肺部,她窒息的感觉才稍稍退了些。
感觉回归。
唇上留下了温热的痕迹。
她想要回忆。
可惜再次席卷而来的窒息感又让她感到十分痛苦。
她死死抓着那人不放手。
好想,再次吸一口沁人心脾的空气啊,她又快喘不上气儿来了。
短短的一段路程,她却感到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她的意识正在渐渐消失。
他带着她游到了岸边。
他有力的长臂抓住岸边的台阶,将她往岸上拖。
因为是工作日,他上岸的地方又地处偏僻,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当机立断,拨通了一个电话。
凌清莹的身子软软地躺在岸边的硬石板上,一动不动。
像是失去了呼吸。
他跪坐在她身边,将脑袋贴近了她的脖颈处。
似乎是在检查她的呼吸。
喂!听得到我说话吗?这个声音,好熟悉。
是顾哲霖的声音!他不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吗?他怎么会这么及时地来救她?也许是昨晚为了学业熬夜的缘故,凌清莹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眼。
他救地很及时。
她有意识,却因为太劳累睁不开眼。
所以现在的她,是从那个梦境之中,回到了现实吗?嘴唇上突然出现的触碰让她感到微微讶异。
修长的手指带着温柔的体温触碰上了她的唇,她冰冷的唇碰到他的手指,渐渐变得温暖。
她愣了愣。
难道是在检查异物?凌清莹学医,自然知道些急救知识。
她还有呼吸!只是比较微弱!顾哲霖显得有些慌乱。
她的一动不动让他的脑子一瞬间地停止了运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救活她?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为什么还不来?他黑色的头发被水打湿,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
身上单薄的衣物早就被水浸湿,服帖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躺在他面前的是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底的女孩,可是现在好像失去了昔日鲜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