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好听,事情没轮到你头上,你当然只会说风凉话。
周翠兰逮着他一顿怒吼。
贺大明被吼得一愣一愣的,瞥了眼窗口,小声的道:你小点声,爸就在院子里呢。
他指了指窗口。
在院子里怎么了?我就是要说给他听听。
周翠兰把声音抬得更高了,而且还故意朝着窗口,我好歹也在你们贺家做牛做马二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到头来呢?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刚嫁进来几天的黄毛丫头了?我……说到这里,贺大明伸手捂住她的嘴,求她,诶哟,翠兰,你就行行好,小点声吧。
你给我滚开,我就是要说!周翠兰一把将他推过去,继续说:我说她两句怎么了?让她打两桶水又怎么了?我是说不起她,还是打两桶水能累死人啊?贺大明坐在那直挠头。
让他干体力活一点问题没有,要让他处理这种家务事的话……一个头十个大。
周翠兰见他一声不吭,更是来火,瞧你那怂样,你要是有点本事,我能受这份气吗?贺大明重重的叹了口气,爸脾气你是知道的,这边说过,那边就忘记了。
那六月又是刚过来,一个城里的姑娘,娇气的很,以后多让她做做就习惯了,咱犯不着跟自己生气。
城里人?周翠兰冷哼一声,城里人就了不起吗?有本事她别嫁到农村来呀!你给我出去告诉她,嫁进我贺家这扇大门,就趁早把她那骨子里那娇气给我收起来。
打个水就不得了?以后比打水更重的活多着呢,她一样都别想少干了。
行行行,我会跟她说的,你消消气,别说了啊。
贺大明现在只想稳住媳妇别再说了,不然他这颗脑袋都要爆炸了。
周翠兰发泄了出来,气焰稍微消了一些。
转而,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还有,你去告诉储六月,她这生意不许再做了。
为什么呀?贺大明满脸不解,这六月做生意给家里补贴点家用不是挺好的么?再说了,晏之那腿要是去城里开刀的话,得花不少钱呢,咱哪有那么多钱给他去开刀呀。
你还真相信储六月会挣钱给咱们儿子去治病啊?我告诉你,她肯定是想挣点钱跑路。
跑路?跑哪去啊?你这脑子怎么比陈小莲还要蠢!周翠兰气得直戳他脑袋,贺大明疼的捂着脑袋,愣是不敢吭声。
只听周翠兰又道:你也不想想,咱儿子现在是个瘫子,什么活都干不了,而储六月年轻轻,生得又标致,还会做生意,她可能甘愿在咱家伺候一个废人吗?脚趾头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之前她只是想着把储六月给扣在这个家,起码儿子这辈子不至于打光棍,但是听陈小莲的话之后,她思来想去,觉得陈小莲说的有点道理。
贺大明琢磨一番,点点头,这倒也是啊。
所以我们就不能让她去做生意。
只要不让她做生意,她就没钱;没钱她就逃不了。
有道理。
贺大明又点点头。
你别就知道点头。
我告诉你,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跟老头子说,说不通的话,你今晚就别回屋睡觉。
啊?我去说啊?不然呢?我去说?刚刚才闹得脸红脖子粗的,让她去说,还不得又吵起来。
算了,还是我去吧。
贺大明再怎么为难,也总比又闹得鸡犬不宁要好。
现在就去!……现在就说?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储六月挣大摞摞钱跑了再去说呀?!好好好,我去,我去……贺大明举手投降。
可关键是,他都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储六月做好饭,就在院子里刷水缸。
她今天看到水缸里都生了一层青苔,新打来的水要是倒进去,又给弄混了。
院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全凭感觉。
老爷子蹲在自己小屋的屋檐下抽着烟,听着周翠兰的抱怨,再看看从伙房里忙到院子里的储六月,心中一阵感慨。
将抽了一半的烟拧灭在地上,剩下的一小节放在窗台上,然后朝储六月走过去,六月,你忙什么呢?爷爷,稀饭刚烧好,得焖一会。
我把水缸里的青苔刷一下。
储六月抬起头来跟老爷子说话,说完又继续刷水缸。
八十年代的‘稀饭’并不是粥,而是玉米面冲水,烧开了就叫稀饭。
都这么晚了,你别忙了,准备吃饭吧。
老爷子知道她明天还要去赶集做生意,不能太晚了。
没事,冲一下水就好了。
储六月从水桶里舀了两勺水泼进缸里,然后又倒出来。
也不知道刷没刷干净,反正就这样了。
水缸刷干净,储六月又把水桶里的水倒进缸里。
一桶水她提不动,还是老爷子过来帮的忙。
谢谢爷爷。
两桶水都倒进去之后,储六月跟老爷子道谢。
老爷子笑,下次再打水的时候,打半桶就行了,这么大一桶,男人挑着都够吃力的。
我知道了。
储六月当时是觉得排这么久的队,当然要多打一点;哪知道那么沉,压得她感觉自己都矮了几公分。
我告诉你,你婆婆每次也都是打半桶。
老爷子用两个人的声音悄悄告诉她。
储六月微惊,然后被爷爷给逗笑了。
不过,刚才婆婆在房里抱怨的时候,爷爷就在屋檐下抽烟。
她在水缸这边都听见了,爷爷离得更近,肯定也听见了。
储六月抱歉的道:爷爷,今晚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别这么说。
你那婆婆就是那张嘴巴不好,心地也不坏,你也别跟她计较。
老爷子原本是想过来安慰她一下的,没想到她倒是反过来先安慰自己了。
但不管谁错谁对,还是要劝和。
储六月摇头,不会的。
再怎么说也是我长辈,我不会放心上的。
倒是总让爷爷为了护着我而为难,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