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雷声乍响,雨水如洪汹涌澎湃,暗夜中,电闪雷鸣,忽而明忽而暗。
小先生,你可算来了,进去看看先生吧。
李叔总算是将顾嘉和等来了,他挥了挥手,将人迎进一卧室内。
顾嘉和迎着风雨而来,匆匆忙忙竟然连把伞都没拿,此刻浑身已经湿透,身上的衬衣紧紧贴在他肌肤之上,他迟疑了片刻。
不是已经稳定了?怎么突然加重了?声音中的颤抖还是透露出了少年慌乱的内心,即便此时他的脸很平静。
李叔眼泪掉了下来,佝偻着上半身,如同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手擦着掉下的泪水,满目疮痍,刚才那个人来了,和先生聊了半个小时,他人才刚走先生就呼吸不过来了,刚抢救过来,医生说,大概就是今晚了......顾嘉和被他爸骗也不是一次两次,次数多了难免怀疑,不过每次他都会急匆匆赶过来,只是怕那个万一。
陈叔摇摇头,叹息,唉,您进去和先生说说话吧。
一进到房中,四五个医生围在床边,周围都是昂贵的机器,这是吊着命呢。
嘉和他来了吗?房间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机械滴滴滴的声音,一道粗哑虚弱的声音响起,即便微弱,顾嘉和还是听见了。
爸……顾嘉和双腿僵得几乎走不动,他浑身湿透了浸在冷风中,此刻内心的冷更甚身体的冷,明明床上躺着那人,今天早上还在和自己吵架……嘉和,顾家的财产已经全部移交到你的名下,答应爸,一定要守好顾家的产业,不要让祖辈……咳咳…祖辈的基业毁在我的手里啊……床上躺着的顾夏华明显进气不如出气快了,眼见着他一点点落下呼吸,却又突然瞪向顾嘉和,带着满腔恨意:嘉和,替我报仇,都是那个人,都是他,毁了我们的家……一定………一定要报……话音未落,人已然落了气,顾嘉和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
顾夏华带着愤恨而去,临了还瞪着一双眼,似是死不甘心,怒意恨意全积攒在那未闭合的眼中,眼里的不甘让人看了害怕。
爸!!!顾嘉和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落气好几分钟,耳边响起刺耳的长长的滴---声。
顾总已经去了,刚才也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等着你来,已经是很艰难的了。
四五位医生纷纷摇头叹息,他们已经尽力了。
顾嘉和愣呆呆得看着眼前人,身体不由晃动,跪在顾夏华床前,脑海浮现了小时候他带着自己去游乐场的画面,他给自己弹钢琴的画面……他还不到半百的年纪……心中说不出是痛还是悔,他面若死灰,拿出手机……妈,爸他……走了……手机对面那人许久没有应声,直到顾嘉和再次开口,声音冷若寒冰:妈,葬礼总归要参加,我准备接手顾家产业。
对面的罗若华也知道儿子此刻必然是伤心的,但对于顾夏华的逝去,她更多的是放下:你……既然决定了,就做吧,葬礼……似是在那边长舒一口气,叹道:我会去的,小和,何时办葬礼?到时我和你江叔叔一起去。
妈,在爸的葬礼上,你还想带着那个男人来?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他现在也不会面对这种情况,父母离婚,父亲母亲像仇人一样。
对面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你到时候给我个具体时间,我一个人去,还有小和,无论你爸生前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得只能信个半分。
滴滴滴……这是顾嘉和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挂了罗若华的电话,也是第一次对她生了怨气。
丧礼定在三天后。
顾嘉和作为顾家长子而且是唯一的子嗣,自然承担起替父亲守灵的事,连续三天他都跪在灵前,没有闭过眼,管家劝了很久都没能劝下来。
第三天陆陆续续有人来给顾夏华上香,见到顾嘉和的时候,都在劝他节哀,只是这句话背后带着什么感情就不得而知了。
罗若华一直等到顾夏华出殡那天,才来祭祀,还带了一个顾嘉和不想看见的人。
小和。
顾嘉和听见了罗若华的声音,抬头便看见了她穿着一身隆重的黑色长裙,捧着一束花朝他走来。
顾嘉和说不上感情,兴许是这几天守灵有些累了,让他不知道该对这个无情的母亲做出什么反应,他冷冰冰的喊了句:妈。
我祭拜一下就走了,江妤说要来看看你,我把她带来了,接下来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她。
顾嘉和难以置信得看向罗若华,似是不敢相信,曾经那么恩爱的两个人,居然说她只是祭拜一下,还把江妤给带过来了?几日的不眠不休,顾嘉和眼底透着乌青,下巴上胡茬横生,眼间的疲惫和难过一点点侵蚀着江妤的心。
顾嘉和不能理解罗若华这番举动,他紧抿嘴唇:你把她带走。
让她陪着你吧,你们两个年纪相当,她看着你我也放心些。
罗若华苦口婆心的样子,却让顾嘉和彻底放弃,原来两个人分开之后,即便有了孩子,也会疏远成陌生人的样子,那以前的恩爱和喜欢,在他面前的那些温馨,难道都是假的吗?难道离婚了,两个人就变成仇人了?瞥见江妤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恨意油然而生,如果不是江德......你照顾好妹妹,我待会在后门离开。
罗若华丢下这句话,就朝着祭拜的寿堂走去。
江妤乖巧的走到顾嘉和身旁,小声的说:哥。
顾嘉和没有回应她,只是冷冷盯着她看了两眼,转身离开。
江妤紧跟在他身后,她想:他肯定是难过的。
到寿堂的时候,罗若华已经离开了,李叔站在一旁,一双眼阴狠狠的盯着江妤。
他走到顾嘉和旁边,问:小先生,今天是先生的葬礼,你让那个人的女儿来这里实在有些对不起先生,他生前每每看见夫人带着她,都会难过,明明一个好好的家,因为那个男人,就这么散了,如果夫人没有和那个人结婚,先生不会就这么......唉......我知道,就让她待在这里吧。
少年稚气已脱,眼底的恨意难掩。
江妤感受到他的目光,给了他一抹安慰的笑。
小先生,她竟然还笑。
李叔气得胡子都要立起来。
李叔,你别管了,去接待来的宾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