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陆寒深用力抓了抓头发,他明明亲眼看到慕嫣了,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那就是她,他可能认错其他人,但绝不会认错她。
这一定是嫣儿在向他传递某种讯息,她一定还活着,什么爆炸坠海都是他们在一派胡言,她一定还活着,她肯定很害怕,他要尽快到她身边去。
陆寒深肩膀微震,猛地抬起头来,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快步下楼。
看到他的刹那,沈衣和慕吟吟都惊呆了。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陆寒深吗?头发凌乱得不像话,好几天没洗澡没洗脸,他浑身都脏兮兮的,身上穿的还是当初下水穿的潜水衣,下颌都长出了胡茬,眼神带着深深的忧郁,完全不像沈衣记忆中那个英姿勃发的男人。
哪怕是子墨被慕渊柏掳走时,哪怕是遇到再糟糕的事,他都从没露出过这样狼狈的姿态。
陆寒深完全没察觉他们的存在,越过他们就要离开,沈衣连忙拦住他的去路:深哥,你就待在这休息吧,打捞的事会有人负责,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她在等我。
陆寒深眼睛望着他身后,脚步没有一丝要停顿的意思。
沈衣抓住他的肩膀,眉头紧蹙,实在忍无可忍了:你这样把自己折腾垮了慕嫣看到也不会开心的!陆寒深仍然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一个方向,抬手去扒他的手:她还在等我。
慕吟吟不安的目光在他们俩脸上来回,空气里满是火花,她有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与慌乱感。
慕嫣已经死了!沈衣忍不住低吼出声,看到陆寒深微震的瞳孔一股愧疚与后悔的情绪涌上他心头,沈衣缓和了语气道,她已经死了,深哥,别再自欺欺人了。
闭嘴。
陆寒深目光沉郁,冷峻的脸色看得慕吟吟心头一惊。
她上前轻轻拉了拉沈衣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沈衣却甩开了她的手,直勾勾盯着陆寒深双眼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深哥,监控录像你也看到了,那就是慕嫣,她被爆炸波及掉到海里了,这些我们都是看到了的。
闭嘴!陆寒深目光微厉,猛然握紧双拳,眼眸深黑一片,俨然已在发怒边缘。
慕吟吟神色焦急,沈衣却视而不见,语速飞快:不管你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事实。
慕嫣死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可日子总要过下去,总不能就因为她死了,你的时间也跟她一块停止——我让你闭嘴!陆寒深突然暴起,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沈衣被打得往后趔趄半步,慕吟吟惊诧的上去关心他的情况。
我没事。
沈衣擦去唇角的血渍,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直勾勾的盯着陆寒深,眼神十分挑衅,深哥,这可一点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深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一味沉迷过去的记忆,连现实都不愿意面对?你懂什么!?陆寒深心头怒起,猛地朝沈衣冲去!沈衣反应极快的将慕吟吟推到一边,迎向陆寒深两人很快扭打到一块,沈衣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每一拳都结实的打在了陆寒深脸上。
这些天来沈衣连医院的事都顾不上了,一有空就往桥上跑,陪在陆寒深身边看到他太多绝望痛苦的样子,沈衣心里也不好受,他死死盯着陆寒深的双眼,想将他们的殷切期盼都传递给他。
这两人动作太快,慕吟吟眼睛都跟不上,她担忧的望着他们,想阻止却又有心无力。
别打了!许婆婆着急的叫道,你们别打了!两人无动于衷。
直到打得精疲力尽、浑身是伤,他们俩才停下来。
陆寒深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脸上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唇角也渗出了血迹,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想到了慕嫣。
她那么怕疼的人,车子爆炸时她该有多痛多绝望?在最后一刻她是不是还想着他和孩子,还在期冀他能来救她?然而结果却令她失望了,她一个人葬身在深不可测的海底,该有多冷,多孤单?他不是不知道现实,他只是不愿意面对。
沈衣!慕吟吟快步走到沈衣跟前,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心疼都不行,伸出手想碰碰,却又怕弄疼他,指尖迟疑的收了回来。
没事。
沈衣安抚一笑,变戏法般变出了他的金边眼镜,还好之前取下了眼镜,不然就不只是破相那么简单了,我要是破相了你还会爱我吗?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说这种话。
慕吟吟紧抿唇角,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许婆婆顾不上一地狼藉,连忙道:我去拿药箱来,赶紧处理下伤口,别一会留疤了。
对对,药箱!慕吟吟情急心切,没想到这茬,被她一提醒她连忙转身想帮着找药箱。
你什么都不懂。
陆寒深看着沈衣微微摇了摇头,身形微晃的上楼去了。
望着他凄凉的背影,几人都沉默了。
沈衣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本来想打醒他,结果还是失败了。
慕吟吟看了他一眼,低头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
不是当事人他们永远不知道那一刀有多狠有多痛,他们劝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丧妻之痛。
打捞还在继续,但依然一无所获。
所有人早已不抱希望,只是机械的重复劳动,陆寒深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许婆婆每天送去的饭菜最后都原封不动。
她担心不已,透过虚掩的房门望进去,就看到陆寒深抱着慕嫣的照片一个人静静呆坐许久,宛如一尊已经凝固的雕像。
集团的事他也不管,许特助为公司的事来过好几次,面对的始终是一扇紧闭的房门,好在陆寒深从前就做了很多准备,让集团一时没他也不至于倒闭。
但人都不是铁打的,陆寒深身体底子再强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