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馆厢房这醉可是不能再装下去了,祁礼绞尽脑汁,这接下来又该如何去演?听闻着窗外的风雪呼啸,不由得有些担忧,她应是回营了吧。
他坐起身来,故作难受的揉着眉头,那桌上摆满了菜肴,看着塔娜正坐桌旁摆弄着瓷碗里的汤羹,也未回头看他。
她抬眼,轻轻瞥了他一眼,依旧不停的搅动着手中的汤勺,低声道:你醒了。
祁礼略略一怔,这塞北公主和寻常有些不同...竟有些...冷漠?这可不像是她的所作所为...难不成这就已经让她生疑了?如此,这戏倒也是演得轻松。
其实此番演绎,只是想让她知晓城防图这攻城捷径,引诱塞北将心思全面投入到这城防图中,且又要留有破绽让她去发现,此图有诈。
此图对塞北而言,定是最想获取之物,就算知道此图是假,也定会花费时日去证实…如此,便是又争取了镔铁铸造的时间,又能牵着他们的鼻子,按下一步计划走…塔娜又道:外面风雪很大,避一避再走可好?她看似平静的搅动着汤羹...其实早已心乱如麻。
这城防图如此重要,听闻晋国高手想要盗取,都未得手...今日竟这般轻易的得到,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他只会厌恶她,又怎会与她一同饮酒...他那么在乎她,又怎会让她带气离开...如果这一切都是装的...那么这城防图必定有诈。
那么方才在床榻上,那温柔的吻并不是醉酒后的神志不清...他知道吻的人是她,为了骗她,他也可以如此温柔吗?可...如果,他真与那女将军因这贞洁之事闹得不可开交?以酒消愁,也不是不可能,南国重此礼节,甚至看得比命更重...而自己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如此...自己与那沈子君相比,可是占了些优势...那自己是否能趁这个机会,在他心中留有一席之地?祁礼本已走到门口,想摸清她是否已经识破真伪...便是转身又走回了桌旁,坐下了身来。
塔娜一惊,未曾想过,他真会返回,掩饰不住惊喜,忙将手中的汤羹递到他的面前。
他依旧未有接住那汤羹,也依旧未有开口,只是自顾自的倒着茶水,饮着茶。
她失落的将汤羹放在桌上,脸上努力的挤出微笑道:如果没有沈子君,如果我不是塞北女子,王爷会多看我一眼吗?会,你不差,只是用错了情。
用错了情?王爷难道就用对了情吗?她曾是南昭王妃,又是王后,王爷是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这些身份吗?祁礼抬眼看着塔娜...心中倒是有数了些。
也未作答,只是放下手中茶盏,端起那汤羹,小口的吃着...刚一入口,便是感到这汤羹有些不对劲。
塔娜见他用着汤羹,欣喜若狂,他这是在慢慢接受自己吗?忙拿起竹筷又夹了好些菜在瓷碗里。
她的事,不要再提。
好...那今夜就留在厢房可好?他注视着眼前人,气血汹涌,拉着她的手便往怀里一扯,塔娜顺势倒入他的怀中,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
低声呢喃道:可塔娜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人...祁礼将手臂抬起,在空中迟疑了片刻,便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塔娜感受到他的回应,便是搂得更紧了,整个头都埋进了那朝思暮想的胸膛之中。
他紧闭上眼,内心无比烦躁。
茉儿,她只知晓此图是假,要故意泄露…却不知,这计谋,其实并不是如此简单…此举恐会伤及你...不知你是否能会意......沈子君突然感到头部有些疼痛,立即放下了手中狼腿,用手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难不成是旧疾又犯了?是因饮酒吗?看着这地上空着的酒瓶,瞬间后悔不已...这洞外有狼群,洞内有劲敌的,此刻要是晕厥昏迷,这不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她悄悄的侧过头,瞥了一眼,见岱钦与那些牧民都未有注意到她这里,慢慢的挪动着身体,靠在了那岩壁上。
努力将自己的身子摆正,让人看不出端倪。
闭上眼,深吸着气,以此缓解着头脑之中带来的疼痛。
在冰天雪地的荒郊,这洞口宽大,本就无法断风,此时已是夜深,洞内冰冷刺骨,那火堆已经不能满足取暖。
沈子君看着岱钦的披风就放在一旁,本想伸手去取,想想又作罢。
扶着岩壁站起身,想要从马背上取些衣物来,可一刚站起身,便是头晕目眩。
硬撑着,抓紧了岩壁上凸起的石块,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逐渐出现亮光。
岱钦远远的看着,有些疑惑...这女将军受伤了?方才与狼搏斗,那般灵活迅捷,也未见她的身上带有鲜血,这会儿怎会连站都站不稳了?这荒郊野外...如果趁机将此人掳走或是杀了...南国也无法咬定是塞北所为...这对塞北来说,有利无一害...想着,岱钦便是握紧了手中长刀,刚想起身,便又看着那止血药散的瓷瓶...和那刚出生的婴童,正酣睡在那白裘披风里...她救了塞北百姓...如此趁人之危...抬头再次看向她,见她已是裹了好几件衣衫,又坐回了原处。
而自己给她的披风,却依旧孤零零的放在一旁...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也罢,如是她今晚冻死在这岩洞之中,也省得自己动手了...牧民已是帮他铺好兽皮,他躺下身,便是侧过身,不再去观察她。
沈子君又往这火堆里添了好些干柴,见众人已是睡下,一个牧民则是坐在洞口张望,守护着他的家人。
头部的疼痛已是缓解好些,她困意来袭,却不敢睡去,抱着双腿看着这火堆发呆。
这身子骨就是没之前硬朗了,想着与西国征战之时,几日未眠,也不是如今这般虚弱模样。
如是这风雪接连大作,你准备几日不合眼?岱钦走到她身旁,将那披风从地上抓起,轻轻朝她扔了过去。
沈子君将那披风叠好,又放回了地面,起身拱手一揖道:谢左贤王好意,如是我劳累至死,或是冻死,对左贤王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听苏将军这口气,倒是不怕死。
宁可死作忠魂,也不愿活着被人当成叛国之贼。
苏家人的风骨果真与常人不同。
苏家人...此话一出,便是立刻想到叔父...想着叔父在塞北所受之苦...眼眶逐渐红润起来,不想再与此人交谈,快步走向洞外,眼泪已是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叔父被人怀疑是细作,自己也被人怀疑是细作...要不是恰巧碰见那陆瑾,又如何能轻易洗清这细作罪名...看着洞外抽泣的背影,岱钦弯腰抓起地上的披风,快步走了上去,展开披风不顾她的反抗,以至于她拿出匕首抵在了自己的颈脖之上,也依旧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