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四周的喧闹声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举着火把的塞北士兵,在四处巡视着。
见她起身想要离开床榻,立即又抓上她的手腕,她的蹙眉之态稍纵即逝,可如此细微的神情,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忙将衣袖扯开,方才被他拉扯的地方,已是一片淤红。
如不是她任性妄为,也不会弄得这般。
从未有过女子,敢如此对我不敬。
你是高高在上的塞北王,这些小磕小碰对你来说便是不敬,而我叔父的受的屈辱,却被你的人肆意张扬。
噢?她知晓自己已是塞北王了…也罢,在王庭这几日她定会知晓,如是故意闭口不谈,才是异常之举。
岱钦将她强拉回床榻,狠声道:你可知苏彦杀了我多少塞北士兵?你只想着自家人的苦痛,可你不知,失去家人的塞北牧民又是如何度日的。
沈子君直视着他,眼神充满了厌恶。
是你塞北先行挥兵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难不成我南国人不能反抗!要逆来顺受吗?见她情绪激动起来,又怕她旧疾复发,岱钦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塞北的土地多数不适宜耕种,能种的也只有少片,民多粮少…不得已南下攻城。
以前民多粮少…而如今,晋国每年进贡多少粮草金银给塞北,难道还不能满足吗?这帐内金银堆放无数,就连寻常牧民也穿金带银…狼会嫌肉多吗?商贾之人会嫌钱财多吗?南国直接灭了西国,那么你南国就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吗?那是西贼长期袭扰我南国边境,趁南国战乱想要吞并长洲…况且我南军从未对西洲百姓,烧杀抢掠…他们如今过得并不比先前差。
那我岱钦向你起誓,塞北士兵也同样不动南国百姓分毫,只是将你南国占领,灭你南国,你又觉得如何?见她的气势渐渐弱了下来,岱钦却是止不住心中怒火,连声又道:为何你南国人总是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你南国伐西,将西国占领,只是为自我防御而战吗?我塞北为了牧民而战,在你南国人眼中,就是粗蛮!就是掠夺!他说的没错…南国灭了西国…仅仅是为了防御吗?七年…那战火烧了七年…若只是防御,又何须如此之久…只是打着防御的旗帜,吞并他国罢了。
激烈的争吵过后,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她知晓他所言在理,可她不愿承认。
而他知晓自己言语过激,可他也不愿再低头。
僵持了半响,还是她赢了。
岱钦将她一把推倒在床榻上,他闭上眼不再看她,如是没有这举动,她这般要强的性子,定是要与自己坐到天明。
怕她又置气乱跑,他抬起手臂将她压住。
她越是挣扎,他扣得越紧,手脚并用将她困在自己怀里。
他的脸贴近了她的颈脖,呼出的暖气让她很是不适,片刻间,呼吸声平稳,他这就睡着了吗?沈子君甚是恼怒不已,快速从腰间拔出匕首,将匕首高高举在空中。
这一刀刺下,他定是必死无疑。
方才匕首出鞘,刺耳之声并不小,看着岱钦竟未有一丝躲闪之意,真睡着了?慢慢放回匕首,也不想与他面对而眠,用力将他的脸推向一旁,费劲的转过身,背对着他。
岱钦的嘴角微微上扬,将头又埋进了她的青丝里。
不装睡了?抱着你,睡不着。
放开。
不放。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还带着一些黏人语气,嘴唇不停的蹭着她的耳垂。
沈子君将手慢慢放在了匕首上,刚想要抽出,又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说的话,是不作数了吗?哪句话?你...岱钦松开扣住她的手臂,将手臂枕在自己头下,仰首看着帐顶。
沈子君立即坐起身,将自己挪动到床榻边。
早些休息,明日天明便启程去波斯...塔娜也会一同前往,她在,定是不安生。
不安生又如何?她打不赢我,吵不赢我?有何惧?她有阿哈护着,你呢?转头见她又是不知如何作答,尴尬的扯着手心布条,坐起身慢慢靠近她,忍俊不禁的笑道:你也有情郎相护,不是吗?我有哥,他在东居,有他在的地方,我也从未受过委屈。
苏云羽,听闻他武艺了得,是将领之才。
睡了。
沈子君拽着厚软的羊皮毯子,将整个头都蒙了进去,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劲,岱钦也未再多言,慢慢躺下了身。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哥...我也有哥,好些日子未见到他了。
他与白羚应是和和美美的过着安稳的日子吧..如此甚好,苏家人不能总是颠沛流离,命悬一线。
岱钦见她捂在被子里,也不露头,怕她受闷,慢慢掀开羊皮毯。
她的脸被捂得粉中带红,甚是好看,此刻的她已是熟睡模样,鼻梁之上还挂着泪痕。
她如此在意她的至亲,方才自己的那番话,定是又让她难过了吧...只身一人,在塞北无依无靠,塔娜又四处针对于她...而她的靠山只有我。
想到此处,岱钦甚是心疼,慢慢靠在她身旁,今后就让我护着你吧。
草原寅时,墨染的天色微亮,繁星与即将跃出地平线的日出,同处苍穹之上,星与日交相辉映,那光彩照在牧草凝结的水珠上,让整个草原看着一片晶莹。
我能骑...手心受伤,如何牵制缰绳?这点小伤,有何不能牵制的?想当年我...不是南国女将军吗?受了这点小伤,便如此扭捏,你的战绩想必是吹捧出来的吧。
塔娜骑着马,见两人争论,甚是不满。
她故作高声的调侃着沈子君,引得周围士兵纷纷出声,哄笑起来。
沈子君笑着瞥了她一眼,怎么?想激我?偏不如你意...每当与之岱钦交谈,她便都出面冷嘲热讽,如此,那便是让你好好瞧瞧。
公主此话说得有理,我这战绩就是吹捧出来的,不过是花拳绣腿,只能在药谷杀杀熊,救救弱女子罢了。
转头又看向岱钦不是要同骑一匹马吗?抱我上去。
塔娜被她的话堵住了嘴...药谷救弱女子,说得不就是自己吗?又见岱钦已是将她环抱在怀中,她弯起嘴角挑衅的看着自己,气得塔娜扬起马鞭就挥了过去。
岱钦一把抓住那马鞭,对塔娜使着眼神,语气虽带有责备,却依旧温柔的呵斥道。
启程了,收着点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