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缘起已灭

2025-04-01 07:46:22

南昭王府窗外雾蒙连天,白昼被大雪笼罩着,显得房屋之内,有些昏昏暗暗。

寒风肆意吹刮着树叶,发出沙沙作响声。

屋内燃着火炭,烛灯通明。

祁弋与往常一样,坐于书房桌案之前。

握着笔的手却是悬在半空之中,久久未落笔,笔尖滴落了好几滴墨,已在纸上渲染开来。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祁弋闻声望向门口,猛的站立了起来。

只见祁礼站立于房门,鞋履带入了些许雪花进屋内,因屋内烧着暖盆,即刻化作一滩水。

他还是身着西洲所穿的玄色狼毛披风,披风上已是被白雪厚厚的覆盖了一层。

他面色有些疲倦,这一路快马加鞭,几乎未曾有个休憩。

三哥。

祁礼的声音有些嘶哑,许是吹了好些寒风,有些受凉。

祁弋轻轻放好手中狼毫,快步迎了上去,拍着祁礼的手臂笑道:黑了,也壮了。

饿了。

祁礼笑着,边道边脱下厚重的披风。

片刻,桌上摆满酒菜,都是祁礼喜欢的。

无论何时,只要在三哥这里,总是能吃到他喜爱之食。

好酒。

祁礼一饮而尽。

祁弋一个劲儿的往祁礼碗里夹着菜为何突然回皇城,西州之事进展得可还顺利?苏家忠义南国,绝无二心,大哥方可安心了。

祁礼有些正式的举着酒杯,望向祁弋三哥新婚之时,四弟远赴西洲,还未来得及恭喜三哥。

祁弋有些微微一怔,举着酒杯轻碰上去。

在西洲不可顽劣,时刻谨记,肩上担负护国重任。

又斟满酒,顿了顿道:那婚礼兴许不作数。

三哥…是对…那沈子君未有兴趣吗?祁礼仔细的观察着祁弋的一举一动,害怕漏掉一丝痕迹。

祁弋脸上带着笑意,看向祁礼四弟可知,三哥向来是喜爱书法诗画。

一口饮下杯中酒又道:将军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祁礼起身望着窗外托三哥找到人,我已找到了。

只听一声清脆的碎声响,祁礼回过头,酒杯摔落在地,祁弋手有些轻微抖动。

摇着头笑道:这酒有些上头了,那三哥就无需再去寻人了。

三哥平日里,对物惜花爱草,对事谨慎稳妥,未曾见过像今日如此慌神,竟然未拿稳手中酒杯。

祁礼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大口饮尽,红了眼眶三哥你…祁弋起身抢声说道:不要负她。

两人对立而站,半晌,皆是沉默,静得只能听到窗外寒风拂树,屋里炭火噼啪作响。

你给她的剑,她收放得很好…若不是因与三哥有婚约…你二人是否已是神仙眷侣…祁弋的声音很是平缓,波澜不惊,已没了方才那般慌乱。

用手按坐下祁礼几日后,皇兄会下旨,让她去寻药,药谷你陪她去。

祁礼看出三哥是有不舍,尽管他努力压抑着,叹道;我也不知,她是否对我有意…继而又道:我与三哥之间,让她自做选择…祁弋不语,祁礼继而又道:三哥是怕输给四弟吗?输了别哭鼻子。

祁弋笑道。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一人抱着一个小酒坛子,席地而坐。

自小三个哥哥对祁礼都是极其宠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如何,何种情况,都不容破了这兄弟情谊。

大哥要让她去寻六瓣冰莲吗?或许她是真能摘下那奇花。

祁弋挑眉道:噢?如此了解她?要交换一下军情吗?祁礼嘴角微微向上一弯。

前些时日,她被猛虎所伤,无性命之忧。

祁礼惊讶道:猛虎?立刻慌张的站了起来,祁弋一把拉住他道:换身衣服再去,这身泥泞,成何体统。

谢三哥成全。

祁礼深鞠一躬,只见有一两颗晶莹泪珠掉落在地。

收拾完一番,即刻扬马奔向羽沈军营。

祁弋望着奔腾而去的背影,站在门外,握着手中酒杯,仰首观看着这大雪纷飞,如同心境一般。

那日祁弋去找衣衫,却没曾想,在衣箱里看到的竟是青兰剑。

将军是四弟找寻之人?为何偏偏是将军。

叹笑道,寻常女子又怎会以剑相赠,自己不也赠与将军甲胄。

不知该如何是好,四弟与将军是否已经两情相悦,然而皇命难违,被迫嫁于自己。

又是叹,又是笑。

奈何…自己,也已是覆情难收。

回想当初,自己如此世俗,因流言而心烦意乱。

又如此世俗般的,见将军取下兜鏊,怦然心动。

此后将军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意记住,她说兜鏊重…她说她爱吃糖葫芦…而,还未教于她绘制丹青,做账本…这一切便已遥不可及。

本想告知四弟,人已寻到。

抬笔,难下笔。

如今,无须担心无从下笔,三哥成全。

皇兄定是会让将军去药谷寻药,偏偏见过六瓣冰莲的人,只有四弟一人,能护将军周全的人,亦是四弟。

上苍如此安排,三哥又怎能违背天意。

饮尽杯中酒,抬笔,下笔。

心已动,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殊不知,是梦非梦,皆不愿再醒。

却步换情,隐于心,知忘情,难断,却奈何,同根情深重,往日不可追,缘起,已灭。

羽沈军营房本想着,再上前与洛子蝉交流一番,没想到就被白羚叫唤着,回营房换药。

沈子君拍着宁司昌的肩宁大人,你好生欣赏啊。

我先走一步。

茉儿也无需见外叫大人了。

那就司昌兄。

好。

宁司昌看着沈子君,蹦跶的往回跑去,低头一笑,看来伤已经好了。

继续巡视在城防楼之上,乐府每日便会在此练习歌舞,已是习以为常。

打听到了,那日虎斗,是陛下所安排的,应是为了让你去寻药。

董固围着炭火,烘烤着手。

索性脱了鞋烤了起来。

六瓣冰莲?果真有这样的东西?沈子君满是疑问什么味儿,这么酸。

沈子君起身四处嗅着。

董固偷摸穿回皮靴那就不知了,将军应是那奇花愿意被摘之人。

这花被采摘与不采…还有花愿不愿意的?沈子君一脸不可思议道。

那如何就断定我就能采。

沈子君索性脱下皮靴,拿着鞋袜闻了闻。

董固喝着热茶那就不知了,别闻了,就是将军脚酸。

…不应该啊,你去打盆热水来。

要吃晚饭了…吃完再洗?快去…磨磨蹭蹭的。

董固嘟囔着,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片刻,便见白羚拎着两个大食盒,放在房门口,累得气喘吁吁的。

沈子君也不顾赤着脚,蹦跳着就下地去接。

大方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肴,酱板鸭,酱牛肉,羊肉汤,红烧狮子头,三人正热火朝天的吃着晚食。

沈子君赤脚泡在小木盆里今日这饭食为何如此多啊!吞了口羊汤又道难不是…那伙夫疯了?疯了好,疯了好。

董固左右开弓,这架势就像饿了几日似的。

说是宁大人让做的。

白羚给每人又盛满了汤。

哎呀!沈子君恍然大悟,大喊一声。

把桌子用力一拍道:原来如此,今日帮司昌兄与他心上之人打了个照面,这许是谢礼吧。

董固被突如其来的响声一吓,一只鸭腿从手中滑落,扑通一声,掉进沈子君的泡脚盆里。

腿…董一脸无辜道,这可是他小子手快抢来的。

沈子君拍着大腿,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白羚没憋住一口碎肉喷了董固一脸…三人互看一眼,笑得前翻后仰的。

只是可惜了这鸭腿,让将军脚吃了。

董固无奈道。

宁司昌望着屋内这一片欢声笑语,想着,此等和谐气氛,难怪南军会如此坚不可摧。

饭食还合胃口吗?宁司昌站在房门口笑道。

沈子君抬头一笑哟,司昌兄快请入坐。

何事如此热闹?宁司昌坐在桌前。

你看!沈子君说着,用下颚点了点桌底方向。

宁司昌一看,立马收回了眼神,脸有些微红。

沈子君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司昌兄,你我都乃是从军之人,无须在意这等小节。

将军能用脚趾头夹鸭腿吗?董固打望着脚盆。

这有何难?说着,抬起腿来,脚趾头还夹着鸭腿,喏?!董固已是笑得趴在了地上。

用力的锤着地上的木板。

白羚看着这水也快凉了,用手把鸭腿从脚趾头上扯了下来。

我去打盆清水来…宁司昌拿出一根丝帕,递给沈子君茉儿真如云羽兄所言,顽皮至极。

沈子君两只脚在盆里左右搓着为何…我哥会同司昌兄说如此多我的事呢?这…那个…司昌还有些事尚未处理,改日再谈,先走一步。

说着,便起身小跑出了门外。

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沈子君不解道。

清水来咯。

白羚端着干净的木盆走了进来。

沈子君一把薅起董固别笑了。

倒洗脚水去。

收拾完屋子,沈子君独自在房里,掰弄着自己的脚,这脚今天可算是泡够了。

为何会脚酸呢,也没操练啊。

难道鞋有问题?想着便把那羊皮小靴翻来看。

看半天,也未看出个名堂,索性不管了。

赤着脚,垫着脚尖,吹灭桌上的烛灯。

刚躺下床榻上。

便听窗户外一声轻响,沈子君立刻警惕起来,这羽沈军营房也能进贼?或者刺客?手慢慢伸向软枕之下,握住匕首,仔细听着房内声动。

感觉到那人…慢慢走到床榻旁边,似乎要动手了!沈子君一个翻身,翻滚到旁边,起身一脚踢到那人胸口之上。

那人一愣,抓住沈子君的脚踝,用力一扯,沈子君一把被那人扯了过去,撞在了一起。

沈子君右手握着匕首,顺势抵按在那人颈脖之上,有些用力,划了一丝血印,怒吼道谁!那人也不闪躲,满身酒气,凑到沈子君耳边,柔声说道:黑姑娘,好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