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天,云淡风轻,雪花为整个皇城换上的银装。
此次回皇城复命,气势丝毫不输多年前的西洲之战。
这次战役用时不过几月,出击迅速有力,且伤亡颇小。
百姓也未因战火加重赋税,现南国上下,谁人不夸他祁礼足智多谋,英勇神武。
此战南襄王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了。
塞北迁出北境,晋国也未再受塞北控制,而没了塞北这靠山,也再次见识了南军实力,还未等南国发话,便主动向南国俯首称臣。
如今,司马少明也落了个轻松,由司马元担任这太医院管事,他终于能好好做个户部尚书,不用一边诊治,一边还担忧那文书未有写完。
宁司昌则依然任职羽沈军统领,同时兼绣衣御史一职...羽沈军本就是陛下直管,如今还担了这连尚书位都能弹劾的职位,当真是陛下制裁官员的一把好手,这朝堂之上的官员,可谓是人人都得敬他三分...沈子君从董固手中接过一坛骨灰,是展恒。
将他放在一旁的桌上,两只酒壶,喝一壶,洒一壶。
展恒,你定是不知晓,这世上还有你的亲人。
你定是不知晓,其实你是南国人...倘若塞北未有入侵南国,在未央的你,也定是会过得很幸福。
做一个寻常人,遇到一位心仪的女子,与她成亲生子,与她做一对寻常的乡野夫妇。
这是你想要的吧?将那骨灰坛交于苦海,沈子君拱手一揖道:斋月大师,祈国寺传教之时,如遇何事,直接上这将军府找董固即可,此后...不知何时才会再来皇城...大师保重。
舍舍迦之意,贫僧在此谢过,见与不见,放在心里,便是见了。
道完,斋月双手合十一礼,与苦海带着展恒一同走进了人群里。
茫茫人海将两人瞬间淹没,沈子君望着离去的方向发着呆,恍然间仿佛看见了展恒。
他回头一笑,眼神里满是不舍,又拱手一揖,像是在道别。
祁礼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茉儿,大哥让你我进宫,走吧。
南王宫两人身穿银羽甲胄,并肩走在这王宫步道上。
竟让她有了昔日苏老的那般感慨...这一切似乎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座王宫见证了太多,刚开始踏入此处的她,虽是处处小心翼翼,却又时常闯祸连连。
做过这南王宫的守护,也做过这南王宫的主人,保护过这南王宫的人,却又手刃过曾经保护过的人。
沈子君见祁礼也是那般感慨,突然想到什么,立即询问道:太后呢?母后她...已在行宫仙逝了,在波斯之时。
她有些自责道:我的出现,定让她恼心不已罢。
祁礼停住脚步,将她抱在怀中,轻声细语道:母后说,如是最终我两人在一起,她才不会觉得遗憾。
沈子君一震,酸楚之感传遍全身,虽身处冰天雪地,身体,内心皆是温暖不已。
如今你我不再分开,便是对母后最大的安慰。
大到训兵,小到吃喝,你我二人可还有分开过?那么茉儿可否将夫君看腻了?你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
话一道完,两人便开始在这王宫里追逐打闹开来,也无视宫人侍女们的眼光,拾起地上的雪投掷得不亦乐乎。
母后!?两人一愣,转身看向身后,只见一女童身着藕粉锦衣,披着白裘站在原地,油纸伞被扔到地上。
她快步上前一把搂住沈子君的腰,伤心的抽泣起来。
沈子君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是茉莉吗?母后为何不辞而别?祖母也走了,你们都不要茉莉了吗?那中宫王后只是与你相像,可我知晓,她不是你。
祁礼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沈子君眼神示意他先进入大殿,自己随后会来。
便牵着茉莉的手,将她带到一旁坐下,为她擦拭着眼泪,解释着这一切。
茉莉可愿跟着四叔父,四叔母...阿娘一同生活?如若这是茉莉阿娘的遗愿,茉莉愿意同叔父叔母一同生活。
苏将军,陛下让您去卷海斋一聚...茉莉公主就先交给老奴吧。
高公公弯弓着背,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高公公这气色真是一点未变。
苏将军也还是那般英姿飒爽,让老奴等人钦佩不已。
沈子君轻点着头,又嘱咐了茉莉两句,便是走向那卷海斋。
见祁礼正在卷海斋外与南骏王饮着茶,上前便是拱手一揖。
骏王殿下,别来无恙。
祁允立即站起身,挥了挥手茉儿无须客气,你我本是家人,托茉儿的福,骏王府的世子,如今可是闹腾得如同老四儿时一般了。
沈子君会意,刚想作答,便听见卷海斋里传来了南王的声音。
进来。
三人对望一眼,祁礼立即站起身我与你一同去可好?无碍,相信你的娘子可好?两人相视一笑,沈子君便是大步跨进了卷海斋。
刚进那殿门,便是有意的看了一眼昔日弄坏的那水仙摆件...这些年了,昔日是何模样,今日便还是那般,依旧是折断的样子,一切都未有动过。
她低头走向书房的桌案边,余光见他正坐在案前,跪下俯身喊道:臣沈子君,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王深吸一口气,胸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块石头…方才老四已是将她在波斯如何传递消息,如何在百姓面前为他正言,如何在塞北是生死一线的事详细告知。
当然还有在镇北关军营成亲之事...自己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伤可都好了?回陛下...坐下说话。
两人坐在桌前,却又未有再开口。
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茶水,沈子君拱手一揖道:陛下曾经说过,将茉莉交于臣抚养,臣想带走她。
好。
谢...谢陛下。
他这般果断的回答,且未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让方才缓和了的气氛,又达到了冰点。
看着朕。
沈子君眉头微蹙,继而看向了他,微微一怔…这些年他定是为南国日夜操劳吧。
两鬓青丝已是夹杂着苍白,人也清瘦了好些,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泪光,目不转睛的直视她。
如今塞北不再成为南国镇北之患,陛下莫再忧心了。
老四如是待你不好,南襄王他就别再做了。
沈子君一听,立即跪在了地上,哽咽道:谢陛下成全。
他立即将她扶起,从怀中拿出一块镶金玉令,放在她的手心,柔声道:还是那块玉令,朕让匠人修补好了,拿着。
陛下...这玉令臣受不起...朕给你,你就受得起,从今往后,你还是朕的人,朕的臣,听朕旨意,替朕做事...可好?沈子君点着头,又是跪在地上俯身大礼道:臣定不负圣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退下吧...朕...朕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