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城 城门皇城城门之外,两人骑于骏马之上,面面相视。
一路风尘仆仆,栉霜沐露,赶回皇城,面临的竟是离别。
等我回来。
俊朗的脸上有些不舍,眼眶有些湿红。
沈子君拉扯着缰绳,表情有些复杂道:跟我爹好些学。
道完,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只听清脆有力的一声驾,她扬着马鞭,毅然决然的飞驰进城门之中。
祁礼愣在原地,看着早已消失的身影。
就像那日在南阳城一样,有些透不过气来。
祁礼咬紧牙,扯住缰绳,掉转马头,快马驶向西洲方向。
先前站立之地,只剩飞扬的尘土。
沈子君一路飞驰着,脑海之中全是这药谷一行的画面。
不知那细作有无抓到,那塞北公主,冰莲,他,与他…也不知再见是何时。
思绪牵挂占据了所有,不知不觉竟已是到了王宫大门。
路钰见到远处一位骑黑驹之人,飞奔而来,看清是沈子君后,即刻开了城门。
沈子君停在王宫大门。
请苏大人即刻入宫,无需下马。
陛下在寝宫等您。
路钰俯身一揖道。
好。
道完。
身下马儿跺着马蹄,发出扑哧之声。
即刻冲刺了出去,刚跑出去片刻。
陛下寝宫在哪啊?这王宫如此之大,如何去找?踱步停下,遥望四周。
见一群侍女在一旁嬉笑打闹,便策马跑了去。
敢问各位小娘子,陛下寝宫如何去?沈子君高骑于骏马之上,一身男儿装扮,清新俊逸,扬着微笑。
往前,再...一侍女站出来说道,其余女子皆是面色绯红,掩面而笑。
沈子君向她伸出手来,上马,我是女子,无碍。
见那侍女有些迟疑,又道:你叫什么?奴婢萱草。
萱草,可愿带我一路?好...沈子君拉住萱草的手,用力往上一拉,另一只手环抱住她的腰身萱草,坐好了。
只剩原地溅起的雪花四溢飞舞着,其余侍女伸长了脖子,望向远去的人马。
窃窃私语着,娇笑声此起彼伏。
就在那了,无忧殿,殿下寝宫。
萱草的脸还是绯红一片,举起手指着。
沈子君加快了速度,即刻奔跑至无忧殿前,纵身一跃跳下马背。
伸出双手,抱下了萱草。
我先去复命,日后再来感谢萱草相助。
道完,拱手一揖。
留下惊魂未定的萱草,站在雪地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无忧殿一位公公快步从台阶之上走了下来,俯身轻声道:老奴高峰,见过苏将军,请苏将军随老奴前来。
有劳公公带路。
长长的台阶,落雪清扫得很是干净。
走到殿房正门,却见殿房屏门紧闭。
依稀的木鱼之声从殿内传来,还能嗅见一阵阵的香烛之味。
高公公却带着沈子君一路辗转,走到一旁的偏殿之中。
苏将军,请您将冰莲交予老奴。
沈子君一愣,忙取下身后的包袱,递于高公公。
请将军进这内殿之中,跪于蒲垫之上。
高公公低着头,手指着昏暗的内殿之中。
沈子君有些疑惑,刚要抬起脚,又停住了。
想问问高公公为何如此,却又觉得询问有些多余。
抬脚,踏进了内殿之中。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还上了锁。
沈子君警惕的握紧了手中镔刀,慢慢往内殿之中走去。
殿中有些昏暗,依稀的日光透过白纱窗,稍能看清些周围。
周围似乎未摆有陈设,只有一张床榻和一些衣物用品,硕大的殿内,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走到最里,有两盏宫灯在两侧,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檀木案几。
案几之上有两样物品,中间却是空着的。
案几之下,有高公公所说的蒲垫。
沈子君快步走了上去,想要看清是何物。
看到那物之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眼不自觉的瞪大。
周围的黑暗仿佛瞬间把沈子君吞噬了一般。
脑袋有些晕眩,脸舌麻木了。
身体仿佛掉入了冰窖之中。
回过神来,一时间却挪不动脚步。
身体有些轻飘飘的,踉踉跄跄的走到蒲垫前,取下御赐镔刀,手有些颤抖,轻轻放于案几中央,那空置的刀架之上。
砰的一声,跪在蒲垫之上。
檀木案几之上,盛放了两样物品,竟然是青兰剑。
祁礼南阳城所赠的青兰剑,还有那日弑虎所穿的甲胄......陛下是知道了......沈子君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跪在蒲垫之上,却不知双手该放于何处。
陛下会如何?会牵扯到苏家吗?定是会...爹和哥哥是否也会受牵连,陛下会念及情分放过爹和哥哥吗?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解释...如何解释?祁礼与自己与王爷。
如何去解释...昔日沙场,爹与哥哥受伤画面不断涌入脑海之中。
忍着疼痛,毅然奋勇杀敌的爹,虽在习武之时格外严厉,偶尔捣蛋会受他的责罚。
平日里,却是连重话都不愿说。
哥哥每当有何稀奇玩意,好吃食物,便都会留与自己。
愿一切不要牵连苏家,牵连爹与哥哥。
白羚与自己一同成长,还未过上安定的日子,是否也会被自己的自私所牵连。
董固还未凑够银子置房置物,与哥哥董荼有个真正的家。
是否也会因自己止步这一切梦想。
思绪开始混乱,所有人,所有事,开始涌入大脑之中。
牙齿紧紧咬住嘴唇,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沈子君有些窒息,喘不上气来。
昔日浴血奋战与敌人厮杀,时刻命悬一线,也未像今日一般恐惧。
怕,怕失去家人。
苏家这些年来,为南国可算是家破人亡。
如今,又会因自己的鲁莽付出何等代价?不敢想象。
不知在这内殿跪了多久,只感觉到那白纱窗亮了又暗。
沈子君神智有些模糊,昏昏欲坠。
差点摔倒,猛的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
这双腿似乎没了知觉,沈子君挺直身体,轻敲着双腿。
只听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踩着小碎步子走了进来,是高公公。
苏将军,吃点东西吧。
高公公捧着食盒。
沈子君没有回答。
高公公继续细声道:是陛下让您吃点东西。
沈子君的身体微微一震,从蒲垫之上转过身来,一开口,却因久未言语,嘴皮已经粘连在一起。
硬生生的扯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谢...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嘶哑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道出。
高公公见状,立刻放下了食盒,伸手去扶住快要晕倒的沈子君。
沈子君立刻跪正了身体,对着高峰一揖。
谢公公,我有罪,不敢让公公搀扶。
请将军每日按时进食,按时休息。
道完,便默默的退出了内殿。
沈子君依然跪于蒲垫之上,握着一只馒头,咬了下去,嘴里的鲜血也连同馒头一起吃进了嘴里。
如嚼蜡般嚼着馒头,那股血腥味,似乎又回到了昔日沙场之上。
耳边响起战鼓,号角的声音。
将士的喊杀声,怒吼声,刀剑声,身体被刀剑刺中的闷声。
内殿的越是安静,这些声响越是强烈。
馒头从沈子君的手中掉落在地,已是饥肠辘辘的她,没有了一丝丝的食欲。
闭上双眼。
陛下让她跪于此地,应是未下杀心。
如果,能活着走出去...祁礼,对不起。
请原谅我。
身为南国将军,不该如此自私,为一己私情。
让南军蒙羞,让苏家蒙羞。
让那些为护我而死的将士,不得瞑目。
身为南昭王妃,对不起王爷,所作所为不配为王妃。
祁礼,李七,你的一片深情,苏沁应是要辜负了。
不知时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内殿里。
醒来发现躺在地上,继而又跪在蒲垫之上。
吃了几口馒头,清水,又跪上蒲垫之上。
如此反复反复,再反复。
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有人走了进来。
在这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的内殿里,一声一响,都能让沈子君的感官立马放大。
陛下召见苏将军,请将军,将所思结果拿出。
道完指了指案几。
继而又道:请将军更衣,梳洗,老奴在门外等候。
高公公道完,又轻巧的退了出去。
沈子君慢慢睁开双眼,站立起来,有些微微晃动。
未有犹豫,拿起陛下御赐的那把镔刀,紧握在手。
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很是憔悴。
换上一袭素衣,用清水简单的梳洗了下。
劳请公公带路。
高公公闻声看了一眼沈子君,人看着要精神些了,就是消瘦了许多。
高公公带着沈子君从一旁的暗门穿了进去,几经周折。
暗道尽头,烛火通亮,阵阵龙涎香沁人心脾,殿房木料皆用金丝楠木,在烛火的映照下,犹如金色星河。
高公公拿过沈子君的镔刀,走进殿内,她便跪在屏风之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