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后会无期

2025-04-01 07:46:22

当沈子君醒来,已是次日正午。

回想昨晚饮酒数杯,今日却是没有头痛作呕…想必那饮的定是上好陈酿。

她伸了个懒腰,故意粗声使坏的说道:白羚,收拾收拾,今晚戌时,咱们教坊司寻酒作乐去。

看来白羚该改口,叫公子了,黑公子。

白羚与沈子君四目相对,笑得合不拢嘴。

黑大羚…也不知当时小姐怎么起的。

倒像个山匪的名字。

沈子君无奈道:还不是吃了胸无墨点的亏...对了...东西取来了吗?白羚小心拿出一棉布小袋递给沈子君,原本兴致盎然的两人瞬时沉默不语。

军营里,将士们时常说起教坊司,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的,像是去过似的。

沈子君无奈的笑着,握紧了手中棉袋,又道:我定是知晓,他们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当时答应过他们,收复西洲后,定要带他们去教坊司见识见识…可如今…西洲已收复…人却…多少无惧生死的南国勇士,葬送沙场,尸骨无存。

沈子君手中棉袋是昔日疆场沙土,也亦是忠魂烈骨。

白羚轻拍着沈子君的背,安抚着她,每当提及起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她总是这般痛彻心扉。

今日,本将军就带你们去教坊司见识见识,让教坊司最好的歌姬,舞姬为你们祭奠。

戌时,教坊司。

祁礼早早就候在这厢房了。

靛蓝色的锦袍,领口袖口均以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内敛沉稳又不失奢华。

衬得他俊美绝伦,是用心穿戴了一番。

今日的教坊司,特地清散了些许人等,但又留有一三两他人...显得一切都不是那么蓄意为之。

川流低声道:王爷,人到了。

祁礼起身便迎了上去。

这教坊司果然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啊,李兄久等了。

一袭玄青长衣,束着袖口,脚踏着皮靴,沈子君宛如一风度翩翩的少年,大步跨进了门槛。

只见这厢房,宽大有致,纱幔低垂,好几盏香炉飘散着一缕缕青烟,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

房内桌案背椅,皆是精雕细琢,房中设一方台池,四周朱栏曲槛,想必这就是载歌载舞的舞台了。

祁礼指了指一大桌子的各色菜式。

二位姑娘请入座,这些都是教坊司名肴,尝尝合不合口。

沈子君瞧着祁礼,慢慢靠到他耳边捂嘴小声道。

李兄今日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啊!看来是好生拾到了一番,难不是今日准备带歌姬回府玩玩?祁礼脸色一黑,略有点生气的甩了甩袖子,急忙打断她的话道:我李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看得上的。

沈子君啪的一掌拍到祁礼背上。

诶!逗你玩的!别当真啊。

见她滔滔不绝的说道着歌姬,忙让川流,快些斟酒…又是饮下几壶琼浆玉液,众人畅所欲言,好是尽兴。

突然雕花木门轻轻叩响,缓缓打开。

一行舞姬纤腰玉带,踩着鼓点音律,薄纱飘飘,旋转起舞,疑是仙女下凡来。

沈子君在军营哪有见过这些,常年不是征战,就是练场舞刀弄枪的。

这莺莺燕燕的画面,别说是男子了,就连女子也不由得看得痴了。

祁礼借着酒意,小声的询问道:黑姑娘…昨天那个荷包…包?吃包?小笼包吗?沈子君目不转睛的盯着歌舞,用胳膊肘抵了抵白羚。

包,李兄要小笼包。

哦…白羚赶紧将面前的一盘小笼包递到祁礼手上。

李公子,你的包。

说完便托着腮,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歌舞。

……谢…谢姑娘。

祁礼捧着包子盘左看右看,不知该放哪,索性塞到川流手上。

一曲舞终,意犹未尽,拍手叫好。

未曾想到,这两位姑娘观赏起歌舞来,竟然如此入迷,祁礼有些忍俊不禁的笑道:黑姑娘,可有什么喜欢的曲子歌舞?那…那就来一曲,将士入阵曲吧。

祁礼有些惊讶。

噢?黑姑娘竟喜欢这战曲。

川流俯在祁礼耳边细语,祁礼略带抱歉道。

怕是要扫黑姑娘的兴致了,今日领头舞姬未在教坊…沈子君看向祁礼。

那就由我来舞吧。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道:借李兄刀剑一用,献丑了。

祁礼微微一怔,立刻扯下身上佩戴的金玉宝剑递给她。

激昂的鼓点由弱到强,她站在队伍最前,手腕有力的舞动着剑柄,沉稳,利落。

一收一放,一招一式都展现出战士出征,有去无回,英勇杀敌,悲壮浑厚。

起舞时剑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收舞时平静得好似江海凝聚的波光。

祁礼看着,被眼前的战舞震慑了,是何等的情怀才能把这战舞跳得如此传神。

不经意间,似乎看到她眼角有泪,满是悲伤。

鼓声骤停,厢房内外肃静空阔。

李兄,你的剑沈子君略带些微喘。

祁礼柔声说道:赠与姑娘可好?此剑镶金带宝,甚是贵重,黑某谢过李兄好意。

祁礼接过佩剑递给身旁川流。

今日见姑娘一曲战舞,犹如巾帼英雄,英姿飒爽,只怕是以后都看不上其他了……祁礼看着她,对她的感觉有些微妙...与方才更加不同,不暇思索的,想要将好的一切事物赠予她。

如若姑娘不嫌弃,李某倒有一柄素朴好刃,想赠与姑娘。

川流立即将一木质长盒递到沈子君面前,她打开那木盒,只见木盒里的剑鞘线条流畅,无加装饰。

剑身闪烁着寒光,色呈淡青色,有些许花纹,刀刃极其锋利,很是特别。

只见剑刃之上篆刻着,青兰二字。

好一把青兰宝剑。

沈子君仔细的端看着,爱不释手,不由得称赞。

祁礼生怕她又要拒绝,忙道:还请姑娘莫要辜负李某一番好意。

她拿起青兰剑,嘴角微微上扬,对着祁礼晃了晃。

那就谢过李兄了。

沈子君有些懊恼,早知道备些小礼了...此刻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礼。

李兄又是设宴款待,又是赠与好剑,黑某不知该如何回馈李兄,甚是不安。

如姑娘执意要回馈李某,请将这银簪赠与我吧。

说着,祁礼抬手抽出沈子君绕在头上的银簪。

一刹那,青丝如泼墨般散开。

一袭微风拂过,黛眉轻蹙,些许发丝轻抚着她的脸颊。

四目相对,一缕青丝悄悄缠绕上祁礼的手,竟不知绕上的…却是三千情丝抽不尽。

心尖像是被春风拂过,拨动着心弦。

周围的躁动声都已听不见,只剩心在疯狂跳动着。

沈子君慌乱转过头去,随即,脸颊蓦然泛起红晕。

她低声细语道:这只是一般银簪…祁礼深情的看着她涨红的脸,这模样甚是惹人爱,让他想即刻拥她入怀中,不想放手。

这银簪,无可比拟...不知姑娘明日…沈子君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回过头正色道。

明日我与小妹便会离开南阳城。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祁礼一惊,仿佛方才眉目间的息息相通,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祁礼慌忙追问着,不知自己已是失态。

明日就走?为何如此匆忙?沈子君看着祁礼无奈笑道:家中许下一门婚事…厢房内,舞姬早已退下。

空气中还残留着胭脂与香炉夹杂的香气,让人有些晕眩。

一时间,众人望着面面相觑的二人,没有打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你愿意吗?祁礼的声音很轻,握着银簪的手,却已爆出青筋。

黑某有幸能与李兄结识,这段记忆此生都不会忘记,愿李兄日后万事顺遂。

白羚已起身站到沈子君身旁,向祁礼点头行礼。

沈子君没有看清楚祁礼是何表情,转身走向厢房外。

祁礼快步追了出去。

明日何时出城?这一程,可否让李某相送?午时。

沈子君站住脚步,没有回头,随即快步离去。

祁礼呆站在原地,呼吸却伴随着些窒息感。

想追逐上去,却怎么都挪动不了双腿。

只能眼睁睁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勇士入阵曲似乎还在耳边奏响,转眼间却已是曲终人聚散。

小姐…我们是明日卯时启程……午时…小姐没想再见李公子了吗…沈子君蹙眉道:征战多年,头破血流。

为的不就是,南国稳固,国泰民安吗?从军之人的宗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与三皇子的婚事也亦是为国...而李公子,他定不是一般商贾之人,若坚持不让相送,怕生出它事...她叹了口气,如此...只好有意哄骗了。

以后,李公子这人…就不要再提了…她的手轻抚着身上的棉袋,又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青兰剑。

一边是责任,一边是心动,两者在此刻无法兼得。

南阳官驿王公公,今夜可方便出城?老奴这就去安排…今日一别,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