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时日未曾穿上羽沈军金甲,竟有些宽大了,自己真是消瘦了?沈子君走到铜镜前,轻抚着脸颊,是有些瘦了。
将军!别臭美了!马备好了!董固抱着剑倚靠在门框上。
撅着嘴,手还在揉着两只耳朵,昨晚被沈子君找到后,揪着耳朵,好一顿揍。
走!沈子君见董固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小气!他还生气了!过几天便是清明佳节了,带你去吃烤乳猪可好?好咧!将军请。
羽沈军营三人策马抵达时,见营门外好些宫人在旁。
是陛下来了?路钰从营房大门走了出来苏大人!陛下在殿房内了。
陛下为何又来?难不成昨日洛府晚宴?与王爷相见了?可这是礼部尚书所邀,无法避免啊?!苏大人,请随卑职前来。
沈子君回过神来,笑道:每遇中郎君带路,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但愿今后,路钰所带大人之路,都是一片光明。
路钰笑道。
沈子君拍着路钰的肩,轻点头。
听司昌兄提起过路钰的身世,未有亲人,宁司昌便是他的亲人。
儿时的路钰被宁司昌救下时,已是被人贩折磨得不成样。
路钰性子有些冷淡,却是和董固这番闹腾的人要好。
陛下在那日观弑虎的殿房内。
高公公与宁司昌站在殿房门口,见沈子君走来,即刻小步上前道:苏将军,快进吧。
好,劳烦高公公通报一声。
话刚说完,便听到殿房内陛下的声音。
进来。
众人皆是一愣。
两旁的宫人轻轻推开门,沈子君将镔刀交于宁司昌手上,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跪在在宽大的屏风之下。
臣沈子君,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来。
沈子君起身,低着头绕过屏风。
四周环绕一圈,未见陛下。
上来看看。
声音从上方传来,只见陛下正站在殿内二层的一处观望木台之上。
臣,遵旨。
沈子君小心翼翼的塌上这观望台,走到在台上,发现这观望台修葺得甚是巧妙。
殿房外未曾注意到,这房顶之处,竟然有如此大的视觉空间,身处羽沈营最高处,整个校场尽收眼底。
塞北使团抵达皇城之时,应是谷雨之后。
南王今日身着一袭素衣,束冠的竟是简朴的木质簪子。
香炉燃着龙涎香,沁人心脾,只见他手中握着一只琉璃茶盏,杯中已是没了茶水。
又道:朕命苏瑜,苏云羽进皇城参与此次两国交好之礼,你苏家人,可以团聚了。
沈子君扑通一声跪下谢陛下隆恩。
起来,斟茶。
见南王未将茶盏放下,而是伸手举着。
这是要让她直接倒上茶水吗?万一这水弄湿了陛下的手....沈子君起身,走向案几,两手端起茶壶。
紧紧抓握在手中,还好这茶壶的水,并不是那么烫。
全神贯注的,看着南王手中的茶盏,倒着茶水。
倒得有些缓慢,两只手竟然有些轻微的抖动。
怕什么?臣是粗人,怕茶水溅出,弄湿陛下衣衫。
南王握住沈子君端着茶壶的手,一并倒着茶水,一滴未溢。
苏卿去校场吧!随你处置。
沈子君的手,比方才倒茶时抖得更厉害了,突如其来的触碰,有些不知所措。
臣...臣遵旨。
慢慢退身,走下观望台。
手心里全是细汗。
走出殿房之外,心还未平静。
宁司昌见她有些惊魂未定,口型问安,她轻点头。
宁司昌指着校场,沈子君顺势看了过去。
方才还心绪不宁的沈子君,即刻冷静了下来,两眼溢出杀意。
呵!校场之上,有个人绑在木桩上。
那人便是那个晋国细作,刑部送来的礼物。
司昌兄,弓箭借我一用。
宁司昌有些惊讶,即刻将背上长弓与箭篓取下,递与她。
她与方才判若两人,这时不仅语气冷漠,眼神冷漠,额头也已爆出青筋。
沈子君挎上箭篓,纵身一跃,轻跳上城池台。
慢慢的在台上走着,步伐轻稳,犹如一只房梁上的猫。
停步,从背后抽出一只箭羽,用力拉满弓,对着那细作的手臂。
她手指一松,嗖的一声响。
箭羽如雷电般飞驰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箭羽稳稳当当的扎进那细作的手臂之上。
昔日你假传军情,害我南军二十万精兵只剩数千人。
那日数千万毒箭齐发,将我南军射杀。
中毒后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
沈子君红了眼,泪水一涌而出。
怎么可能让你如此轻易的去死。
又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羽,又一阵惨叫响彻整个校场。
今日,我要替死去的将士,射你千箭,万箭,一报当日血海深仇。
每一箭,都射中细作的手臂,连着好几支,都射中同样的位置,最终硬的生生将那细作的手臂给射断了。
在场众人,都默不作声。
整个校场只有箭羽脱弦的嗖嗖声与惨叫声。
金色的甲胄在日光下有些夺目,她不同的换着方位,在城池之上跳跃着,射击着。
直到已经没了惨叫声。
她还在拉弓,未有停歇。
宁司昌上前,轻轻拉住沈子君的手腕。
谁知她反手用力一扣,回首见是宁司昌,即刻松手。
司昌兄,我...宁司昌见她眉目之间悲愤交加,脸颊之上满是泪痕。
有些心疼,拉住她的手还未松开,低头看向她的双手已满是血痕。
路钰,叫医官!陛下走了吗?走了。
沈子君坐在城池台上,仰头望着万里长空。
已是夕阳时分,又激起一阵惆怅。
恰好逢清明,这便是给逝去南军最好的祭品。
将士们,安息吧。
宁司昌也一同坐上那城池台上,凝视着沈子君,试着去领略她的心境,看她所看的风景。
但他已无法把自己的眼光,从她的脸上收回。
她如此让人心动,使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爱护她,他努力的控制着,那蠢动在自己胸口之中的那份情感。
斜阳把人影映得更长了,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他与她靠得如此的近,那种感觉很是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