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草药香气,方才喧闹的房屋,此时只剩下两人,同坐于床榻之上。
想着他扯开衣袖,确认守宫砂,沈子君还是带着些怒气。
感受到他炙热的眼光,转头与他眼神相对,不甘示弱。
祁礼温柔的说道:簪子修好,再拿给你。
沈子君眼神稍有闪动,又即刻恢复正色。
不用了。
岱钦的那只苍鹰,还记得吗?记得啊,很是神气。
又惊讶道:又见到了?给射下来了?祁礼伸手想去刮她的鼻子,被沈子君一掌拍开。
笑道:嗯,还给烤了。
噢?那味道可还可口?祁礼的笑容僵在脸上...怎么的?昔日见那苍鹰,竟是想吃它不成?那自己用心良苦的训鹰...岂不是无用物之处了?上房揭瓦,还揭到无忧殿去了?又想要说什么?沈子君瞥了他一眼,偏不想顺着他说。
揭瓦算什么,还皇城大街之上,二十挑一百呢!见他一脸疑惑,这下便是激起她一阵炫摆之心,张口就来,将当日之事叙述得绘声绘色,夸张程度丝毫不输,听雨阁那说书之人。
宁司昌,他心仪于你。
沈子君纳闷,这故事这般精彩,这人的点竟在这?撇过头道:我自是知晓。
那你...他悬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的看向她,道出此话后,有些期待,又有些后悔。
他怕,她所答,是因大哥,而故意为之。
更怕,她真的心仪于宁司昌。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如今已是问出了口,那便快刀斩乱麻吧。
我...我也心仪于他。
祁礼有些激动,握住她的手臂,低声道那我算什么?昔日的南阳城,药谷,都是假的吗?都是我一厢情愿吗?是,南阳城不过是利用你,吃喝玩乐,药谷只是例行公事。
沈子君的语气很冷,已是微热的天,让人仿佛身在寒冬之中,方才与众人一同打闹嬉笑之人,此刻这般陌生,让人无法靠近。
祁礼抓住她的手有些用力,强抑制住愤怒。
大哥是否让你远离我?是否威逼你?她万般话语,哽在喉咙,无法诉说,不能诉说。
她试着将他遗忘,试着去掩饰一切,当见到他的那刻,收好的情绪汹涌而出。
无法言喻之痛,为何要让我主动去遇见你,又要让我亲手推开你,失去你。
忘了我吧。
如何忘?眼中是你,语中是你,曲中是你。
你可知,在西州,与你一切有关的东西,都想要去了解,都想要去尝试。
你练过的武,你走过的路,你看过的景,你吹过的风。
因为有你,让这枯燥乏味的时日,显得那般充实。
而此时,那建立起来的信念,顷刻间被你被摧毁,瓦解。
沈子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看向祁礼,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微笑。
可我...眼中没有你。
祁礼震住,她是那般冷漠,这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哪怕是弑狼,弑熊,都未见她如此冷漠。
红了眼眶,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那我等你可好?等你眼中有我?沈子君用力将手抽出道:殿下,我已有心仪之人,为何还要如此纠缠下去?祁礼声音颤抖着。
山洞里那个吻,并不是你所言这般...我与司昌也有一吻。
醋意上头,让他呼吸急促,带着愤怒,带着不甘。
慢慢松开握住她的手,心如同刀绞一般。
站起身,也未再看她。
走出房门,思绪凌乱。
满脑袋都是她与宁司昌的画面。
望着天空,是如此明亮,而内心已是坠入黑暗之中。
她如此决绝,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字一句都是如此伤人。
往日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如何也无法去相信,她无动于衷。
祁礼停住脚步,已是走到羽沈军营大门,抬头望向羽沈军营的牌匾。
额头两侧又是暴起青筋,握紧了拳头,找个机会试试你...你说你心仪于宁司昌,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跃上马背,让人望尘莫及。
刑部大牢祁礼坐于刑部大牢内殿,翻阅着案卷。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迎面是走来,面相有些凶狠,腰上挂着大刀,蟒鞭。
拱手一揖道:刑部司狱,见过南襄王殿下。
胡广湛,近来可好?托殿下的福,有肉吃,有酒饮。
两人相视一笑,祁礼起身走下案台,拍着胡广湛的肩笑道:是又壮实了不少。
从衣兜里拿出一封文书递于他,待他打开书信,手激动得有些颤抖,是调令。
刑部司狱胡广湛,调于南军南襄王部下,任副将之职。
胡广湛一身武艺,任职司狱实属屈才,血性男儿所求,不过是为国效力,驰骋沙场。
下官,愿追随殿下北上,至死不渝。
见胡广湛已是热泪盈眶,祁礼宽慰道:广湛该自称末将了。
胡广湛收好情绪,长舒一口气,点着头,等这天许久了...儿时,时常听闻塞北之战,南军的英勇无畏,早已心生所属。
便是从小习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做个大将军,高骑于骏马之上,号召千军,保家卫国。
奈何,事与愿违,七年前,想要参军前赴战场。
谁知家中老母,却是以死相逼,不愿他命悬一线,强留于皇城之中,干着衙役之职。
南襄王虽为亲王,却时常惩恶扬善,将皇城之中横行至恶之人,抓于刑部大牢之中。
一来二去,便是相知相熟,男儿心中有志,虽已是中年,志气依在。
如今,得以圆梦,得殿下赏识,乃广湛之荣幸。
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望。
祁礼很是欣慰,上战场,九死一生,在胡广湛眼里,却是那般向往。
他曾经说,胡广湛虽未上战场,但他就是为战而生。
终其一生,拼搏为心中所志,男儿理当如此,才不枉此生行走人世间一趟。
广湛,狱中可有叫王六之人?此人恶行累累,已是被赐死,虽是死不足惜,但让陛下亲自行刑的,还是头次见。
祁礼愣在原地,大哥亲自行刑...胡广湛自顾自的叙说着,那王六嘴被线缝上,被蟒鞭鞭打致死。
那人想叫,却又因嘴缝上,稍一扯动,便是鲜血淋漓,闷声而死。
祁礼无奈的笑了,竟如此细心的折磨,大哥也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