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殿内,药香代替了龙涎香。
司马少明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缓缓说道: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如…此病再次反复...少明也无能为力...南王穿好朝服,望向祁礼,低声怒吼道:你还如何带她走?你是要她的命吗?见他低头,久久不语又道:叫你的兵即刻滚回去。
说罢,甩开衣袖,大步跨出了殿外。
她又一次沉沉的睡去,侍女擦拭着她身上的血迹。
祁礼缓过神走出无忧殿。
坐在殿外的台阶上,握着手中残破的玉簪发呆。
玉簪从她的怀兜里掉出...她一直将它带在身旁...这几日,她每一次醒来,都已忘却这些年所发生之事,开口都是询问西军是否退兵。
可每当看见自己,便是能将所有事全数忆起,她的情绪过于激动,因此又是陷入无限的昏迷之中。
她说,叔父走了,是她害死了他。
她说,那日雨夜,她后悔出城去见他,这样叔父就不会死。
她说,那日雨夜后,以为再也见不到他。
她说,这五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
司马少明坐在他身旁,揉着眉心,面带疲倦。
这几日,他每日都在无忧殿候着,闲暇时间还在处理户部的文书。
轻叹了一口气道:王后她只能记起西州之事,这皇城,定是让她极为伤心吧。
看祁礼握着手中物发呆,又道:她忘了陛下,忘了宁司昌,忘了皇城所有,但她独能忆起你...可我却....不敢再让她见我...给她一些时日,她现在身子弱,确实不易再次失控。
多久?不知。
已是夕阳西下,他依旧坐在这步梯上,仰望着这万里长空,那苍鹰还在空中盘旋着,发出阵阵鸟啸。
一万南军已让胡广湛带走。
也不知大哥用何理由,去堵住了那悠悠众口,未听有弹劾他之言。
夕阳的余辉,也能那般明亮,却驱散不了心中阴郁,她记得他,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定是旁人不能相比。
可...她的伤不能再复发了...他怕这次,会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又要离开她吗?是不得不离开她吧...五日后沈子君坐在无忧殿的床榻上,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裙犯了难。
萱草,董固真与你成婚了?董固这臭小子,竟然能找到这般娇俏小娘子,可真是有福气啊!回娘娘,托娘娘的福罢了。
听闻萱草所言,西周战役结束后,来皇城复命之时,与陛下情投意合,便是进宫做了嫔妃。
前王后病故后,自己便是荣升为王后。
上房揭瓦,四处乱窜,跌落后便是丢失了这段记忆。
如此怪异的病...倒像是昔日南军一个小兵,他失去同伴之后,再次睡醒,便都是忘却了这般记忆,只记得自己兴致激昂的参与南军,罢了,为何非要让他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
这几日,除了施针的司马少明,苏老也前往无忧殿看望过她,所言与萱草说的如出一辙。
不过苏云羽与白羚结亲,这消息倒是又让她兴奋了许久。
可那陛下...却一次也未来,沈子君很是疑惑,甚至连陛下是何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
沈子君有些尴尬的问道:陛下待我如何?陛下待娘娘如若珍宝。
说罢,从他处端出木盘,上面盛放着南军赤红戎衣,又道:陛下说,娘娘要是不想穿衣裙,这戎衣定是没错。
沈子君用手指勾起戎衣,在身上比划开来,转头挑眉笑道:出去等我吧。
沈子君换好戎衣,走到铜镜前,摸着脸上的伤痕,在西洲征战之时,那般乱箭刀光的,也未有伤及面部…这…虽说只有一道白印,这看着…想着这司马少明似乎拿了些药膏,立刻翻找出来扯开盖子。
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扑鼻而来…沈子君有些微微愣住,觉得此刻的画面甚是熟悉,仿佛在梦里出现过一般。
霜降之晨,玄色砖瓦上撒下一层细细的白霜,透明的露水在木芙蓉的叶瓣上闪耀着。
一只苍鹰悬在高空,让这王宫之中的鸟儿,纷纷躲进了树木之中。
一声口哨响,那苍鹰俯冲而下,稳稳的擎在那戴面具的男子肩上。
那男子身着南军戎衣,站在庭院之中。
沈子君走出殿门,便是瞧见了这幕。
见左右也没有宫人侍女,便快步上前,一脸好奇的看着那苍鹰,满是羡慕。
忙询问道:你是我南军的人?为何带着面具?这苍鹰是你训的?祁礼强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将声音压得很低,却又不失温柔的说:在下…镇北铁骑,茉儿...王后想要逗逗这苍鹰吗?她有些微微愣住,这声音听着竟如此熟悉...我们见过吗?为何我觉得与你似曾相识?在下与王后素未相识,相必同是南军,便是让王后觉得亲切。
沈子君低头思虑着,觉得此人说得也甚是有理。
镇北铁骑卫秋部下吗?既然如此,那便是自己人了。
说罢,又笑道:你叫什么?黑大羚。
她一脸诧异道:黑大羚?!未投靠铁骑之前,做山贼的?祁礼忍住笑意,原来,她自己也是如此认为,这名字像是山匪。
还未等他作答,她又道:无碍,我部的秦大川,他之前也是山匪来着,英雄不问出路嘛。
他鞠着躬,拱手一揖道:王后通情达理,乃南国之幸。
沈子君忙一把扶起他。
你我都是南军,无须这般...又压低了声音道:生了场病,醒来就被如此称呼...很是不习惯...你这头上的簪子…好生眼熟啊…说着便是想要伸去拿。
王后喜欢什么的簪子,朕都给你。
沈子君闻声转过头,见眼前人身着一袭玄色龙袍,还未来得及仔细去看他的脸,那王者之气,使人快速低下了头,这…便是陛下了…刚想要跪下身,却被他一把扶起。
王后今后可无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