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新妇

2025-03-25 12:11:07

龙凤双烛尚未燃尽,红色的烛泪在青铜镀金的烛台上堆积起来,层层叠叠,仿若莲花座一般。

陆缄睁开眼,一入眼就是大红的罗帐,朦胧喜气的烛光。

他怔了片刻,把手伸进旁边的被窝,被窝尚且温暖,带着一股清甜的香味,是林谨容的面脂香。

细细的水声自帐外传来,他轻轻翘起唇角,掀帐往外看去。

屏风后的人影正专心专意地低头盥洗,水声就像一根细而坚韧的琴弦,固执地缠绕住他的心脏,卷了一圈又一圈,细细地勒,收紧又放松,他看了一会儿,坐起穿衣:阿容,什么时辰了?水声停止,屏风后的人影静了静,低声道:寅时一刻。

他下床朝屏风走去:那还早,怎不多睡一会儿?还未到屏风前,林谨容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半垂着眼道:我要梳洗打扮,花的时辰不少,掐着点起床会误事。

你再睡一会?我叫你。

她只穿了月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樱桃红的一件外袍,没有穿袜子,光脚踩在葱绿色的软缎鞋里,脚踝纤细白净,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额边还贴着几缕湿了的碎发,半垂着眼站在那里,脸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可怜兮兮的。

陆缄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忐忑,仿佛是心疼,又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昨夜的事情,他轻轻扶住她的肩头,拥她入怀:冷么?林谨容微微侧开脸,低声道:你要洗了么?暖瓶(详见文后注解)里还有热水,我给你备水?他的下巴在她的头顶来回轻轻摩挲了几下:我自己来。

先去把衣服穿上,还凉着呢。

好。

她顺从地答应了一声,轻轻挣了挣,他松开手臂放她出去,站在原地看着她缓步走向衣架,取了外裳和裙子背对着他穿上,然后又坐到照台前取了梳子梳头。

长长的头发又黑又直,纤细白净的手擎着角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就像发际簪了一朵半开的玉兰,黑色衬着白色,清清冷冷的。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荔枝低声道:奶奶起身了?陆缄收回目光,瞟了床铺一眼,不确定是否该让荔枝等人就此进来。

进来。

林谨容先前显得有气无力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股精气神。

门被轻轻推开,荔枝和桂圆垂着头,脸儿红红,眼睛亮亮地走进来,瞧见陆缄杵在屋子正中,都有些意外,脸上带了笑,给他二人行礼贺喜:二爷,奶奶大喜。

嗯。

她都不害羞,他羞什么?陆缄应了一声,快步走入屏风后头。

林谨容头也未回,开了妆盒,取了几枚金钏,比划了几下,道:荔枝过来给我梳个大盘髻。

荔枝应了一声,上前接过林谨容手里的梳子。

当前两件差事,一件是伺候林谨容,一件是收拾床铺。

荔枝被叫去给林谨容梳头,那自己自然就剩下收拾床铺一事。

桂圆沉默着去收拾床铺,刚拉开帐子,一股陌生的味道夹杂着暖香、热气扑鼻而来。

她突如其来的红了脸,手脚有些颤抖,为难地回头去看林谨容,却正好对上林谨容询问质疑的眼神。

桂圆迅速低了头,咬着唇将帐子挂起来,叠起被子,红了脸斜瞟着床上的喜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可以了,暂时就这样。

去伺候二爷盥洗。

林谨容仿佛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连她为何为难,做到哪里都知道。

是。

桂圆飞快地缩回手,偷偷看了林谨容和荔枝一眼,但见她二人拨弄着头发,对着镜子认真地看着,低声商量从哪里分发更妥当,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自那年在庄子上之后,她最怕的人之一就有陆缄,但现在她最怕的人是林谨容。

即便心里发憷,这话也不敢不听的。

桂圆有些担忧的,缩手缩脚地走到屏风前,垂了手小声道:二爷,奴婢伺候您盥洗?屏风后一阵寂静,片刻后才听到陆缄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必。

你去伺候你们奶奶即可。

桂圆应了一声,又缩手缩脚地朝林谨容走去:奶奶,二爷让奴婢伺候您。

林谨容头也不回:那就去和桂嬷嬷、樱桃整理一下东西。

桂圆垂着头悄声退了出去。

荔枝看着林谨容安详平静的面容,由不得地生出一股怪异之感,她说不出是什么,但的确是很怪异。

她在林家多年,从林大奶奶奚氏开始到平氏,个个在新婚第二日都是羞答答的,哪怕是当着众人,对新婚夫婿也是含羞带怯,又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那眼神和表情柔得能滴水。

没有谁像林谨容这样平静自若。

此刻这情形就如同从前她还是姑娘时的若干个平常的早晨一样,梳头,戴首饰,穿什么衣服,都自胸有成竹,并不担心谁会不喜欢,亦不担心服饰是否不得体。

唯一不同的是,原来梳的是姑娘发式,现在梳的则是妇人发式。

荔枝想了想,觉得此刻这个姑娘与昨天那个姑娘比起来更让她喜欢,也更让她放心,于是也就不再纠结,手脚利索地给林谨容把头发分成五围,扎紧了,插上金钏,又插戴上几朵宝胜,低声问林谨容:奶奶觉着怎样?她对奶奶这个称呼还有些不适应,林谨容却好像是已经适应了,对着镜子笑了笑,道:可以,取脂粉过来。

并不要荔枝帮忙,自己在脸上薄薄地施了一层粉,抹了一小点胭脂。

荔枝犹疑道:会不会太素了?新妇么,图的是喜庆,她觉着这点脂粉胭脂太少了。

林谨容摇头:不会,刚刚好。

你看,大红的衣裳穿着,金银珠翠地戴着,哪里会素?陆老太爷从来不喜欢家里的女眷浓妆艳抹,讲究的是雅致大方得体。

陆缄从屏风后走出来,瞥了她主仆二人一眼,就近在熏笼边坐下,随手取了林谨容昨日看的书翻看起来。

荔枝认真替林谨容系好裙带,又挂了宝石流苏禁步,四处端详,确认无误之后,方带了几分小心,笑问坐在一旁看书的陆缄:请二爷替奶奶瞅瞅,这身妆扮可有不妥之处?林谨容回头看着陆缄,脸上浮上一层微笑。

陆缄对上她的笑脸,眼睛黑了几分:不错,挺好看的。

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荔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欢快地朝林谨容使了个眼色,林谨容淡淡一笑:二爷梳头么?简直是重大失误,就没人伺候二爷,荔枝赶紧去拿梳子想塞给林谨容,林谨容眨眨眼,接过了梳子。

陆缄看着她道:不用,我方才已经梳好了,改日吧。

院子门轻轻响了两声,两盏红灯笼飘进来,来人边走边笑,声音爽利:二爷和二奶奶起身了么?该去中堂拜堂了。

桂嬷嬷在隔壁厢房里快步出来,笑吟吟地迎了上去:起啦。

嬷嬷们可真早。

两个婆子,穿亮蓝色绸褙子的是陆老太太身边的沙嬷嬷,穿淡青色绸褙子的是林玉珍身边的方嬷嬷,二人都是穿的青裙子,绾的一窝丝,发上只插了一根银一丈青,脸上喜气洋洋的,进门就行下礼去:二爷,二奶奶大喜,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陆缄脸上的笑容浓了起来:谢嬷嬷吉言。

回头对着林谨容道:阿容,方嬷嬷你是认得的,这是祖母身边的沙嬷嬷,她伺候祖母不经常出门,不知你认得不?老熟人了,林谨容看着沙嬷嬷半真半假地道:认得,往回来做客,曾经见过的。

沙嬷嬷笑起来:奶奶好记性。

时辰将到,请二爷和二奶奶去中堂拜堂。

与方嬷嬷交换了一下眼色,笑嘻嘻地捧出一只匣子,荔枝会意得,微红了脸垂眸看着地下,桂嬷嬷则领那二人往床边去,那二人收了喜帕,夸张地道喜,领了封赏自去了。

被这事儿打了岔,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古怪,桂嬷嬷笑看了陆缄和林谨容一眼,道:老奴去把奶奶的针黹带上。

荔枝逃也似地跟着跑出去:奴婢去点灯笼。

陆缄起身掸了掸袍子:走罢。

我先领着你认认路。

不用你领,我都认得。

林谨容侧头笑道:改天吧。

陆缄点了点头,见她跟上来了,方抬步往外走去。

此时尚未到五更,整个陆家大院却已经四处亮起了灯火, 仆从们往来穿梭,四处亮亮堂堂,显得生气勃勃的。

二人行至中堂,堂前已经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镜台、镜子等物。

陆家众人围坐在一旁,欢声笑语,见他二人进来,都停了说笑,含笑看着他二人。

林谨容中规中矩地对着中堂行完拜堂之礼,从陆老太爷开始逐个拜谢陆家众人,送上鞋袜、绣帕、荷包之类的礼品,又换回若干彩缎布帛等物。

陆老太爷夫妇给的是大红销金缎子,林玉珍给的是银泥黄罗。

宋氏给的是普通彩缎,轮到涂氏时,涂氏亦拿出一段与宋氏相仿的彩缎,只递到林谨容手里时,故意捏着彩缎不放,借着遮掩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林谨容很清楚地记得,这段彩缎里,藏着一只金镯子。

——*——感谢的话(表钱的)——?*——关于暖瓶这种事物,宋代就已经有记载了,为双层瓦制。

上个月的粉红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只想保住前五就觉得很满意了,没有想到会得到第三,喜出望外。

书友们,真心感谢你们,非常感谢。

备受鼓舞,鸭梨也更大。

2月的粉红欠债很多,我会认真地还完。

知道并理解大家都喜欢多更,但我想,这个得根据实际,质量最重要,尽量保持双更,状态好、时间多的时候又再多更(经常熬夜受不了,脑子一直不闲,容易死机)。

3月第一天,虽然因为修文晚了,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继续要票。

今天照旧有加更,但会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