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天意

2025-03-25 12:11:08

二人悄悄溜到荷花池边,陆纶四处打量一番,低声道:如何?我就说此时无人在此,六弟你可信了?这些鱼,又肥又味美。

越是得不到吃,越是想吃,越是好吃。

陆缮有些紧张:可我觉着我们还是该选个更隐蔽的地方才是。

若是祖父知晓我们要吃他的锦鲤,那可不是耍处。

陆纶道:那当然,跟我来,我知道什么地方最隐蔽。

这种事儿他可不是第一次干,自然有据点。

陆缮跟着他,一头钻进了荷花池边的矮树丛中,借着一丛高高的菖蒲,刚好把二人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又是迎着光的,池水里并看不到二人的倒影。

陆纶从瓶子里取出一根蚯蚓,递给陆缮:把它扯成两截。

那蚯蚓在他粗粗的手指上来回扭动着,一忽儿长,一忽儿短,一忽儿细,一忽儿粗。

呕陆缮捂住嘴,脸色煞白,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陆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怕这么个玩意儿,真是没出息。

嘴里骂着,却是没有逼他,自个儿就将那蚯蚓扯作两截,穿在了鱼钩上,也不用钓竿,就将那系了芦苇杆子做浮漂的鱼线扔进了池子里,就兴致勃勃地等着鱼儿上钩了。

陆缮缓过来,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边,盯着波光云影,满眼绿荷发呆。

陆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六弟,你为何总是和二哥那般别扭?他心里可疼你,经常找我问你的事儿。

陆缮垂着眼不语。

陆纶道:看看你这别扭样儿,还不如个娘儿们。

到底如何,此处又无外人,你且说来我听听,可是有道理没道理。

陆缮犹豫许久方道:他没良心。

陆纶吃惊之极:他没良心?话出了口,又觉着自己表现得太过惊讶了些,容易吓着这豆芽菜一般的小六弟,便换了个口气:你说来五哥听听,若是他果真没有良心,我去替你出气。

陆缮小声道:你还是莫要去惹他了吧,大伯母那么凶,祖父祖母也都护着他。

对你可没好处。

陆纶豪气万千地道:不怕,我怕过谁来?陆缮便一一说给他听:他一个人过好日子,我爹娘那么想他疼他,天天都念着他,他却从来不写信回家。

回了家也对我爹娘淡淡的,成日就只顾着讨好大伯母,大伯母欺负我娘,他从来不帮忙,就在一旁看着。

不是没良心是什么?呃……陆纶一时之间,觉着和他真是说不清,又不好得说涂氏的不是,只好道:他虽是你的胞兄,却已经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儿子了。

他那时候比你此刻还小得多,不写信回家,是有难处。

回了家呢,他得避嫌,那个,大伯母的脾气不好,他越劝越起反作用的。

那个,我打个比方,若是我把那松鼠给你,你辛辛苦苦喂大它,它却不和你亲,只和我亲,你是不是也生气?更何况,他也没对三婶娘和三叔父不敬,你来祖父这里读书,还是他关心着,给祖父出的主意呢。

他比我们都难得多。

那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我们吃气受罪了?陆缮冷笑:他若是真的待我好,为何不把我也带到诸先生那里去?我母亲有多少泪是为他流的?他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陆纶粗中有细,就有些明白这孩子小时候大概是嫉妒陆缄经常得父母夸赞挂念,也真是有些埋怨,到大了,就是生气陆缄把林慎之带在身边,而不是带着他。

却也不明说,故意试探道:你出了门,总是也不肯和人说话的,诸先生不见得会收你啊。

况且,你不是身子弱,要人照顾么?当初林七弟虽然很小就去了诸先生那里,可他能自己照料自己啊。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陆缮怒道:屁林老七就是他和诸先生说情,又如同带个奶娃儿似的带在身边的,他为了讨好林家人,千方百计就去讨好人家了。

凭什么……说到这里,惊觉失言,不言语了。

陆纶试探出了他的心事,并不欢喜,只轻轻叹了口气,担忧地道:六弟,你的心胸实在太狭小了。

林七弟能去那里,并不是二哥的功劳,二哥也没空闲天天照料他。

是他平日就用功,诸先生看得上他,才留了他。

三舅母的庄子就在那里,人家自有家仆照料,二哥不过就是起个监督表率作用而已。

你若是真能有本事让诸先生看得上,难不成二哥还会不管你?你要说在二哥心里,你不如林七弟重要,我是绝对不信的。

陆缮还想说什么,陆纶又止住他,语重心长地道:咱们做男人的,切不可学女人家小肚鸡肠,目光短浅。

你这个脾气得改改,不然将来可够你吃的苦头。

陆纶指了指心脏所在的地方,不是说你没饭吃,而是这里苦,这里苦,可比什么都苦。

陆缮沉默片刻,道:还有我也不喜欢二嫂。

她看不起我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心上,总给我娘没脸,还挑唆我娘和我二哥生气。

谁和你说她挑唆二哥和三婶娘生气的?你亲眼看见还是亲眼听见的?陆纶又摇头了:我倒是觉着她挺好的,又和气,又能干。

你倒是该想想了,为何旁人总是和三婶娘过不去,总是和她生气啊?今日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和你实说了吧,我若是二嫂,一句话都不会和三婶娘说。

陆缮怒道:你什么意思?却见陆纶两眼紧盯着水榭那边,轻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别说话。

陆缮被他的神情和语气所感染,便也噤了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一个婆子,蹑手蹑脚地沿着水榭的长廊走过去,一路走,一路看,东张西望的,行至水榭深处,就隐没了身形。

陆缮长出一口气:不就是个婆子么?她是管这园子里花木的,在这里出现,有什么稀罕的?兴许是累了想躲懒。

陆纶道:你不觉得她形迹可疑吗?做贼似的。

陆缮道:做什么贼,这水榭里头空荡荡的,能有什么东西给她偷的?陆纶却舔着嘴唇贼兮兮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

陆缮不明白陆纶想干嘛,便道:五哥你要如何?陆纶道:此时这里人迹罕至,她还这样贼,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咱们要不过去瞅瞅?见陆缮还在犹豫,便推了推他:别犹豫了,就这样。

走,咱们去看看。

陆纶再顾不上那些肥胖的锦鲤,随手将鱼线拴在了一旁的菖蒲根上,二人猫着腰,借着菖蒲丛的遮掩,沿着荷花池,朝着水榭走去。

才往前行了十多步,就听见一声水响,好似什么沉重的东西掉进了水里。

陆纶紧张地站起来,探头看去,却看不清楚,想来应是在水榭的另一面发生的事情,在他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而当此时早前那鬼鬼祟祟上了水榭的婆子提着裙子飞速奔跑出来,他看得明白,大喝了一声,利落地跳出菖蒲丛,飞快地朝着长廊那边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抓贼啊那婆子见势头不好,转身又跑,陆纶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简直兴奋得要死,只恨手里没有刀和剑,大叫着冲了上去,大声喊道:兀那贼人站住小爷饶你不死那婆子根本就不回头,一直冲到了水榭深处,一撩裙子就爬上了护栏,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水中。

陆纶是个什么人,上得树,入得水,追得兴起,哪里容得她逃走,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才刚落了水,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盖住了头,什么都看不清楚,等他把那东西拨拉下来,那婆子早就不见了影踪,也不知是躲到哪片荷叶下去了。

他这才抓起那东西来看,却是一条女人的旧裙子,想是那婆子匆忙间脱了专等着他跳下来罩在他头上,以便逃跑的。

气得他猛地甩出去,连连呸了几声,暗道晦气。

这便想起先前掉下去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左右张望一歇,竟然真让他看到不远处有块蓝色的布料浮浮沉沉的。

他这便顺着摸了过去,抓住那布料一扯,这一扯,竟让他扯出个人来。

却说陆缮,不过眨眼之间,陆纶就已经从他身边飞窜出去,他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呢,陆纶已经大喊着去追那婆子了。

那二人一个跑一个追,转眼就进了水榭深处,看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经过这种事情,又体弱神虚,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呆呆站着等仆人听到声音赶来。

谁知总也不见有人来,又连着听见两声水响,他再傻也晓得陆纶危险,这便慌了,踉踉跄跄地朝着水榭跑去,放声大喊:来人来人救命了一边喊,一边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