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相通

2025-03-25 12:11:08

今日这事儿被她给全数搅黄了,陆建中恨透了她,陆建新也会怨她多事,还有一些人,会觉着因为她多事,害得大家不能踏实睡觉,安稳生活,从而也看不惯她,怨恨上她。

林谨容虽然早就猜到会这样,但事到临头,也忍不住还是有几分难受。

陆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走罢,我在。

林谨容吸了口气,回头吩咐樱桃:回去守着毅郎。

樱桃担忧地退下:是。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默然走到无人处,陆缄低声道:那碗面……林谨容道:差一点。

陆缄抿紧了唇,良久,低声道:不要怕,你没做错。

林谨容瞬间红了眼圈,突然很想哭: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死,我怕这事儿还没完……现在看来是暂时逃脱了,但陆纶说过要给陆家人一个交代,她觉着不会完。

不是让长寿拿了钱财在城门外等着他的么?陆缄揽了揽她的肩头,沉声道:尽人事,知天命。

不管怎么样……五郎日后也会晓得轻重了。

忍了忍,低声道:你日常就在内院之中,不知道外面很多事。

这两年民乱是越来越多了。

北漠那边连着三年大旱,一有机会就烧杀抢掠,迟早这场仗都要打的。

郭海这个人虽然诸多不好,他杀北漠鞑子却是最勇猛的。

林谨容抓住陆缄的袖子,把手一寸一寸地从他的袖口探进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陆缄的手冬暖夏凉,修长有力,她握住很舒服,那种不安与忐忑骤然就淡了几分。

人的感觉真奇怪,从前,新婚时期,他触着她的时候,总是给她一种犹如蛇爬过一般的感觉,好半天,被他碰过的地方都是腻腻的,极为不舒服。

可是现在,怎么就想握着,握着就舒服呢?林谨容的手指冰凉湿滑,纵然她一贯的胆大包天,可到底也只是个小媳妇。

她刚才做的那些事,请陆老太太出面,和陆建中、陆经当面叫板,打翻毒面,安排陆缮抱鸡啄面,没有一件不是需要胆识的,没有一件不是得罪人的,也幸好陆老太太没出事,不然这罪名可够她担的。

这个女人啊,陆缄轻轻叹了一声,紧紧握住林谨容的手。

没关系,得罪就得罪吧,反正有他在,无论如何他也会护着她和毅郎。

以后行事再谨慎一点。

陆缄正想借机说说林谨容,却听林谨容应了一声,低声道:二郎,我们这里将来会不会乱?她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力量和支持?陆缄微微怔住,郭海来这里当然不会只是为了陪陆纶奔丧。

也许郭海很看重陆纶的勇猛义气,但郭海不是普通人,能让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来这里,并且留这么久,必然是有其他要事。

他又想起了丰州的民乱,丰州的民乱到现在也还没压制下去,可是平洲这边与丰州不同。

太祖当年创业,为了改变各地割据,拥兵自重的格局,曾下令将许多城池的城墙尽数毁去。

如此,官兵攻打倒是容易了,但凡事都有利有弊,民乱兵变一旦发生,各处州县也是不好守,轻轻就给攻破了。

但平洲不同,平洲与清州因为靠近大荣,所以还留着城池,驻兵也不算少。

想到这里,陆缄的心口一跳,西北呼应,郭海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他的心神突然间就乱了,面上却是半点不做出来的,低声安慰林谨容:没有的事,别瞎想。

林谨容张了张口,终是做出一副相信陆缄的样子来。

陆缄就转换了个话题:我和你说说火哥儿的事情,那陆绩当真不是个好人。

早前他得了陆经给的银钱,答应弄清楚和五弟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后来他看出不对劲了,又发现了火哥儿也在打探这事,便支使哄骗着火哥儿……后来的结局便是,陆绩什么事都没有,还跑回来报信,火哥儿却死了。

林谨容恨得牙痒:这个人,我每次看到他就膈应得慌。

好事不见他,坏事处处都有他。

陆缄低声道:你放心,必要叫他从此进不得这府里。

还要叫他日子不好过。

日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天色渐晚,陆建新捧着他心爱的六瓣莲纹青瓷茶盏,慢吞吞地喝着茶,看也不看跪在他面前的陆缄和林谨容。

林玉珍忐忑不安地走进来,忍了又忍,低声道:老爷……虽则她也是十分厌烦林谨容多事惹事的,但到底是她侄女,这也跪了好半天了。

陆建新冷冷地道:老太太那里不需要伺候么?大夫看过了?药熬好了?进食否?林玉珍刚才从荣景居回来,她就要按着实话回答陆建新:老太太才用过汤药睡下了,是毅郎……刚开了个头,就见陆建新将茶盏重重放在几案上,只得怏怏地道:我再去看。

陆建新待得她去了,方冷冷地看着陆缄:你翅膀硬了,眼里没有我了。

陆缄垂着眼,腰背挺得笔直,一言不发。

陆建新从前对陆缄这个沉默死倔的性子也是头疼得很,好在陆缄其他方面一直表现得很不错,也就可以忽略了这个缺点。

可是现在不同,陆缄竟然胆敢在这种大事上头违逆他,和他作对,那就不一样了。

陆建新认为,这个苗头必须趁早掐灭掉,不然将来他老了,怎么办?这小两口,从进门开始,就同一个表情,一副共同进退的模样,颇有些类似当年他和林玉珍的情形。

早前他就曾听押送节礼的家仆管事说过,这小夫妻感情甚笃,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

那才好,只要有顾忌,就不可能放肆到哪里去。

陆建新打定了主意,微微冷笑:怎么不说话?你口若悬河,气壮山河,指挥全家老小按你的安排眼色行事时的气势都哪里去了?陆缄还是不说话。

他一进门时已经说了很多,很明显陆建新听不进去,那他就不说了。

林谨容轻轻踢了他的脚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就认错吧。

陆建新看得分明,丢开陆缄,转而问林谨容:二郎媳妇,你可知错了?他若是连让陆缄认错都不能做到,何谈其他?林谨容低声道:回公爹的话,儿媳知错了。

虽然知错了,但下一次,她大抵还是会照做不误。

陆建新就点点头:既然知道错了,便往你祖父牌位前跪着去吧。

没说要跪到什么时候,那便是他什么时候想要她起来,就什么时候,一切都取决于陆缄的态度。

是。

林谨容站起身来准备往外,并不打算给陆缄求情,因为她很清楚,这个情,她求不来。

陆缄终于开口了:父亲,儿子知错了,和阿容没有关系,她不过是按照儿子的吩咐做事而已。

求您饶了她。

陆建新要的不是简单的认错,他很清楚也很明白。

看看,我不在家这几年,被你们母亲惯得,任性妄为,全然不知轻重。

陆建新冷笑了一声,没表示要怎么办。

林谨容便也继续往外走,事情是她和陆缄做下的,还是因她而起,她跪也就跪了,没什么可多说的,因此她倒也没什么怨恨。

春芽在院子外头等着她,见她一瘸一拐地走上来,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声问道:奶奶,大老爷这是饶了您么?二爷呢?怎不见他出来?林谨容苦笑:我还得去灵前跪着呢。

至于陆缄,她也不知陆建新要如何才肯放过他,反正不会那么轻松就是了。

春芽也没有办法,唯有扶着她慢行而已,只希望走得慢一点,拖延一下时间,好叫林谨容恢复恢复。

林谨容行至灵堂,晚一轮的哭丧还未开始,康氏却在那里守着,见她进来,什么都不说,只亲手在地上铺了个垫子,低声道:二嫂,这里。

垫子又厚又软,林谨容一跪下去便察觉出康氏的善意,便朝她一笑:谢了。

康氏跟着在她身边跪下来,极低地道:我也要谢二嫂。

不然,陆经做下那种毒杀亲兄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可忍受。

虽然她同样怕,同样怨陆纶不知事,但人这一生,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谨容盯着陆老太爷的灵牌,严肃地道:康家有个好女儿。

康氏有些骄傲,小声道:我愿多和二嫂学。

林谨容回头,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初初相识相知的那一日。

夕阳半遮半掩落入群山之中,半边天际被染得血一样的红,离平洲城几十里远的一户独门独户的农家,正欢天喜地的把院子里的鸡赶进鸡圈里,把狗拴起来,让小孩子躲进房里去,迎接站在门口的那个虽然看起来落魄疲惫忧伤,面皮黧黑,但是身边跟着个牵马的仆从,一看就是个大家公子的客人。

那仆从把马拴在门前的老槐树上,好声好气地道:茶饭来,银钱好说,要素的……不,好酒好饭,杀只鸡。

那面皮黧黑的公子扔了这一句,就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淡淡地吩咐农妇:有豆子么?炒一大锅来,吃好酒饭便要,要刚出锅的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