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兰儿一脸欢喜地从卧室跑出来:爹、娘,人醒了。
兰儿娘只当是贪睡的小石头醒了,没好气地说:醒了给他把个尿,穿厚点,准备吃饭了。
兰儿脸一红:是陆校尉醒了。
兰儿爹大喜:快,快去请徐先生来!真是山神保佑啊!徐先生说今年不醒,拖到明年就更难醒了!这眼看要吃年夜饭,人就醒了!兰儿爹冲进卧室,看到的是一脸平静的陆校尉,人清瘦极了,手腕还没兰儿娘粗。
在床上躺太久,除了眼珠子和手指头,其它地方一时都动不了。
兰儿爹忙上前把人扶着坐起,紧张地解释道:陆校尉,你还记得俺吗?你跟顾姑娘一道杀狼,跟俺们留军粮,那日咱们见过的。
嘴唇干裂的陆校尉轻轻点头,兰儿爹大受鼓舞:你,你还记得俺啊!我躺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能听到。
多谢刘大哥相救。
陆谂声音沙哑地道。
兰儿爹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人家还记得自己,而是每天来给他换药喂汤,自己的碎碎念人家都听得到!他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因为他想到,自己好几次不敢当面说兰儿娘,都趁着照顾陆校尉的时候,背后念叨兰儿娘来着。
陆校尉不像个爱乱说别人家事的人,应该不会把那些话说给兰儿几个听吧?不,不用谢,俺才该谢大人呢!陆、陆校尉,你都听到什么了?陆谂眼眸一垂,脸颊消瘦之后,眼睛更大了,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
听你说顾姑娘帮忙建的山寨,顾姑娘她,现在何处?兰儿爹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没听到自己抱怨自家婆娘啊!顾姑娘一家人南下寻亲去了,不过她说了,找到亲人就带他们回来。
您瞧,咱们山寨就叫削手魔女寨,这就是顾姑娘的家,她肯定会回来的。
兰儿爹即肯定又信服地说道。
陆谂没再问顾安然,而是问:我隐约记得自己是坠崖,这个山谷具体是在哪里?一直听你魔女寨魔女寨的说,原先叫什么名都没提过。
这时徐友清来了,做为山谷中唯一的大夫,不对,赤脚医生,他像模像样地给陆谂做了个全身检查。
校尉大人恢复的很好,伤口已痊愈,不过还得休养一段时日,不能干重活。
兰儿爹忙道:俺啥活都不会让陆校尉干!定把他养好了。
陆谂看向徐友清,嘶哑的声音道:多谢徐先生救治。
听说先生有一本顾姑娘赠的医经圣典,可否借陆某看看?徐友清看一眼兰儿爹,怎么人家陆校尉才醒,你就把啥事都竹筒倒豆子一样都告诉了。
当然可以!马上要吃年夜饭,明日我来拜年,再把书给大人。
徐友清说完又笑道:山寨中人有大半当初受过大人的大恩,知晓大人醒来,都很欢喜。
陆谂看一眼窗外,白雪撕棉扯絮一样落下,过年了啊!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不知家人和部下心急成什么样?刘大哥,从我坠崖到今,可有外人寻来?刘大郎摇头又点头,急忙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这魔女寨与南山峰四方的山路都断了。
除了从天而降,外人是进不来的。
陆谂顿时好奇起来,到底是怎么样的隐藏,能让他的暗卫也寻不到这个山寨?难道顾姑娘有本事让整个山寨从南山峰中消失不成?今日太晚,待明日定去山寨四周看看。
……陆谂虽遇北蛮子围攻意外坠崖,却很幸运地被魔女寨众人所救,这个年虽不能和家人袍泽一起过,却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远在几百里外青州城郊的周利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一身黑狗皮袄沾了泥血等脏污,已经结成块硬如铁。
头发混合着各种脏污,乱成一窝丝网。
脸上脏的看不出面容来,下体的伤已经痊愈。
但是因为他一开始不会弄出尿口,结果弄发炎了,每次小解都痛如刀戳,让他恨不得立即死去。
若非对柳媛的恨让他咬牙坚持活下来,只怕他早就滚到山底乱石难,早死早超生了。
他像狗一样在雪地里爬行了几天,才找到一方山洞能容身。
吃着从地窖装的干粮,就在昨天,两个难民发现了他。
自然是二话没说,把他仅剩不多的干粮抢走,还占了他的山洞。
两人看他下体,便没杀他:废人一个,杀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脏了手。
把他往山沟一扔了事,他在山沟冷了一夜,今日年三十,天又降大雪,他只能忍冻挨饿往山外爬。
真真是祸害遗千年,就在他将要饿死冻死之际,两个出来背柴的妇人发现了他。
哎呀娘呀,吓死老娘了!我当是狼呢,原来是个人啊!周姐姐你来瞧,这人死没死?另一妇人一脸冷漠地上前:你摸摸脉门,死了就把那狗皮扒了,浆洗干净还能用。
那妇人忙去把人翻个身,正要扒周利的黑狗皮,这时,另一妇人看到了他的脸。
虽然那张脸黑瘦脏污的,就算亲娘见了也认不出来……不,亲娘见了还是能认出来的。
利儿!这是,这是我的利儿啊!那妇人大叫一声,扔了柴推开柯婆子。
上前扒拉着周利面上的头发,用雪擦干净他的脸,抱着他的头仔细地看。
没错,这两婆子正是柯婆子和周利的母亲周氏。
见周利还未咽气,周氏和柯婆子忙解下绑柴的绳子,从他两肋穿过,一个拉一个扶,把他拉到两人两在的容身之处。
那是一处地窝子,一个发须半白,年近五十的老光棍从地窝子出来。
让你俩弄些柴,怎么弄个死人回来?这老光棍姓刘,孤寡一个,是村里专门看守果林子的。
北蛮子屠村那日他就在地窝子里睡大觉,反而躲过一劫。
待他回村,见到一地死尸,便猜到个大概。
他没选择南下逃难,而是当天就从村里搜集了能吃能用的东西,全背到他这地窝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