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对百姓是既宽容又仁慈,她会走到老人面前,将其扶起与其说着家常话。
会把稚子抱过来,拿糖给他们吃,问他们会不会唱大夏军歌?有没有听过动员大会?有胆大的孩子就会当场唱《团结就是力量》,顾安然便笑着鼓掌,奖励孩子们一些吃食。
会问妇人现在的织布机可好使?每天能织多少布?……问过百姓之后就是骂官员:不许百姓这样跪着接驾,特别是老人。
然后令人传旨到接下来的州城,百姓来围观帝王仪仗可以,但不必跪。
不过对小官小吏,她也不会太凶,会问一问当地的水渠与道路,人口与田地,等等事关官员政绩的事。
有李玉成在旁边,他们想夸大或是只报喜不报忧都不成,因为这一沿途,监察院早就提前走过一遭,查清了当地的情况。
当然,她也会问问官员俸禄与福利的情况,给这些怕她怕的要死的老臣一点仁慈。
大周朝的官员俸禄低,是朝廷给的低。
就形成了一些暗中利益链,如商人要给官员进贡,当地士族要给官员送礼,百姓有啥事官府也要暗里抽成啥的。
朝廷明面上养官员花的钱少,却把这个重任强加到百姓头上。
导致清官穷困潦倒,别的官员抱成一团,贪赃枉法。
新的官员你不贪就被排挤在外。
大周朝的灭亡除了北蛮子这个外敌,内政的腐败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顾安然很清楚,就算后世,贪官也很多。
想杜绝根本不可能,但她要做的是不能让贪官剥削百姓!降了各种税,官员想剥削百姓门路就少了。
再有监察司这个机构的成熟运作,对贪官的严惩,她相信腐政不会是这个帝国的一块暗疮。
并且,她坚信年轻的官员起来之后,会在大夏律法,与文化的熏陶下。
他们会有理想有抱负,入仕是为国效力,而非为了贪银。
对士族顾安然又是另一种态度,高高在上,威不可严!召见士族她从来都是穿朝服,银甲骑士站其左右,君王气质尽显。
不过在越州士族被灭之后,全国的士族明显都老实很多。
对朝廷的政策响应积极了,去参加运员大会的次数变多了。
家中孩子唱军歌,老人也不再制止,年轻人想参军,甚至庶子想去科学院,也不会强烈禁止。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他们不再反对女帝,若是因为女帝的刀,若是因为女帝的兵,反正这些硬茬子开始服软了。
不过顾安然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强势,但凡她的儿孙后代有个弱点的帝王,这些人又会跳出来。
所以她一定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让这些自以为传承千年高人一等的士族,变成普通人!你们骄傲的是垄断教育,我就用新式教育培养更多的人才,让天下孩子都成为读书人。
你们得意于有传承下来的土地和山海,我就用政策收回山海,发展商道,让朝廷不再需要土地创造的财富。
到那时,你们就是个耕读传家的土地主而已!再也没有影响国运,影响朝廷的能力。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而现在朝廷穷,所以做为史上最穷开国皇帝,顾安然还是在积力于刮这些世族的油。
这棒子和枣要配合着使用,才能用的舒心。
就像现在,顾安然设宴请当地官员和士族,不像是在旧城都时的代货宴,这宴吃的众人紧张不已,很有先周皇族宴会的模样。
宴后顾安然严厉地问当地官员路修的怎么样了?河渠挖的怎么样了?朝廷让推广的水车装了多少?多少百姓还没置办铁犁和耕牛?官员吓的一头冷汗,战战兢兢地回答,结果不用说,压根没完成几样。
还没等他们一脸绝望地诉苦,顾安然又笑道:朕知道为难你们了,朕不让百姓服徭役,降低粮税,朝廷的活自然无人可用。
不过就是再难,既然政策下了,就要执行!朕一直强调,官名一家亲,既然朝廷有困难,这有能力的百姓能帮忙就帮忙。
朕不会亏待的!这样好了,将这些未完成的政绩细细分成区,如果哪一家愿意协助朝廷完成了,朕大大有赏!这下在坐的士族算是听明白了,官府没钱完成朝廷的政策,修路没人,请人没钱。
什么架水车、建纺织作坊、买铁犁……全都要钱!现在女帝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要不自愿来帮官府完成,只怕就离不了席了。
想到这里,士族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女帝身后的银甲骑士,果然是宴无好宴啊!菜没吃几口,酒没喝两杯,只怕家资要消耗几成啊!半晌,当地最大士族李家当家拱手行礼,强笑道:陛下所言甚是,这州城的路修好了,水利兴盛,也不是只有官府享福利,还不是为了我等百姓!我李家愿意倾全部家资,为陛下,为大夏,为铜城,修一道国道!顾安然当然清楚,李家全部家资能修多少条国道!不过一开始也不能逼太狠嘛,今年修国道,明年修济贫院,后年修河堤……你们好好养着,朕慢慢地用!哈哈哈哈,李家不愧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很好!来人,赏李家一块金勋章!莫鱼拿上来的,一块书本那么大的金扁,刻着望重闾里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还有荆棘女帝专属印章,表示这是御赐之物。
呃,其实这是镀金的,里面是铜。
这样牌子顾安然准备每个城都送个几块出去,用真金可用不起。
不过当顾安然把这块金牌送到李当家手中的时候,别的士族明显都激动到吸气。
女帝对士族薄情,重民重商重工,就是不重士族!而现在,女帝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为国效力,为她效力的机会。
花钱买一份她的赏赐!有了这份赏赐,相信在当地,他们的地位会大大提高的。
顿时,众士族生怕别人把活都抢完一样,七嘴八舌地说着:我王家愿意修河堤!赵家愿意向官府献耕牛百匹,铁犁千个。
宋家提供木材为朝廷建水车两千辆!……刚刚还吓的脸色发白的官员这才明白女帝的意思,这是给他们送政绩啊!顿时兴奋的脸都红了。
生怕女帝一走这些士族会反悔,或是拖拉着不干活一样,当场县令就写下合同,士族签名。
不过顾安然当众就赏了带头的李家金牌,其他家族的金牌则给了县令,待他们完成了承诺之后,再由官府来赏。
官府赏跟女帝赏意义就大不相同了,顿时李家瞬间高人一等,别的家族都暗恨自己反应不及时。
……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一路上演,导致最后顾安然进城之前都会问李玉成:可有能赏赐的士族?要是地方太穷,顾安然就不进城,只骑着白鹿和陆谂实地看看。
但凡知道这座城里有家资丰厚的士族,她就会进城设宴。
萝卜加大棒,现的很溜。
除此之外,有些州城从未见过科学院的黑科技,顶多也就见过水车和铁犁,顾安然便会提前让热气球升空。
引得当地百姓争相出来看,对大夏女帝的敬仰又多了一份。
别以为顾安然这是显摆,实乃多此一举。
实则非然,因为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对谁当皇帝一点也不关心。
对自己是大周人还是大夏人同样不觉得有啥不同,也就新朝收粮税低,底层百姓会惊讶又欢喜地说一句:这个皇帝好啊!但对大夏的归属感并不强,顾安然和陆谂可是策划着要将整个天下都变成大夏的,要让天下人以汉人为荣,以汉人为尊!提前提高汉人的荣誉感和国民归属感是很有必要的,并且还能趁机宣传一下科学院。
省得以后更多的黑科技出世,引起的不是百姓欢喜而是恐慌。
瞧见没有!这种神物只有我们大夏国才有呢!只有女帝才有!听说是公主殿下做出来的,就是旧城都,还有好多神奇的东西呢!是个学院,年年九月招学生。
明年俺就送儿子去试试!百姓中爆发这样的讨论时,顾安然才满意地笑了。
对李玉成道:以后秋收之后举行庆典,多让合唱团各地表演,让那些偏远山村的百姓也知道,如今的大夏有多强!十月中的时候,到了老家宜州,比起别的州城,宜州百姓对女帝的到来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也就泰安百姓能比得过他们这份爱戴之情了,因为女帝可是宜州的闺女啊!还未到宜州县城,顾爷爷和顾奶奶就忍不住激动起来,顾爷爷不愿意坐马车,非得自己走。
跟林涛说:这县城爷打小就常来,熟的很呢。
走着才踏实,让爷走。
倔老头还不让林涛扶,挺直了腰板走的脚步生风。
林涛不再劝说,而是下马跟着顾爷爷一起走。
而顾奶奶早就开始抹眼泪了,她也不愿意坐马车,却没走多远就走不动了。
顾安然二话不让蹲下,顾奶奶大惊:可不敢让陛下背啊!顾安然也是眼眶一热:孙女就是当了皇帝也是你的孙女,家乡的路我早就忘了怎么走。
我背着奶奶,奶奶给我指路,咱祖孙一起回家。
本来陆谂还想说他来背,一闻此言也停住脚,任由顾安然背起顾奶奶。
这时宜州的县令带着官员,以及满城百姓迎到了城门口,结果入目看到的是。
传说中威严的女帝,正小心翼翼地背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太。
百官行礼,女帝弯着腰挥一下手:平身!今日朕是回宜州,都是乡亲,不必多礼!众百姓感动的抹眼泪,能得女帝一声乡亲,他们骄傲啊!县令和官员大大改观了对女帝的印象,传说中女帝杀人不眨眼,对先周老臣和士族,极为严苛。
越州可是杀的无士族了,朝廷百官在女帝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可现在瞧瞧,这明显就是一个孝顺仁慈的明君啊!定是那些官员因女帝是女儿身,有意诋毁!这一刻,县令忘了自己也是先周官员,而是女帝老家的父母官,是女帝口中的乡亲啊!我们宜州好不容易出了个大人物,不,是出了个千古头一份的女帝!岂容你们这些人随意诋毁!瞬间,县令心中已经想好十几篇文章,他要写出来,让世人知道女帝有多孝顺!有多仁慈!人太多,不可能都进城,陆谂护送顾家人,莫鱼带着大部队在城郊扎营。
宜州城跟过年一样,敲锣打鼓,当地传统舞龙、玩旱船、抬花轿……在游行的队伍中。
从宜州城游到城郊,也让留守营地的莫鱼等人也看了一场大戏。
当地百姓把宰杀好的猪、羊、鸡、鸭,成筐的鸡蛋、腌鸭蛋、新鲜的活鱼等食材送到营地。
不知为何,这一刻大家都有种回家的感觉。
一路上路过的穷城也好,富州也罢,对女帝都是战战兢兢,本能地带着尊敬和惧意。
只有这宜州城,从官员到百姓,都是喜笑颜开的,还有大胆的百姓显摆一样,操着半生不熟的方言跟莫鱼说着顾家的事。
莫鱼听了半天才听懂,原来他家的人之前买过顾爷爷家养的鸡蛋。
顿时又好笑又觉得暖心,估计整个宜州人都一样,只要与顾家人有过交集,此刻都变成了荣誉与骄傲。
当天,顾家人在县令的陪同下来到顾家老家,非常遗憾的是,因为大水,整个乡都没了。
只有镇子还保留着原貌,这里有县令建的顾家老宅,就为这一天准备着。
顾爷爷和顾奶奶失魂落魄地在镇上住了一夜,对之前想留在老家的心思,彻底绝了。
顾家老宅已经没了,同乡人皆流落外地。
顾奶奶跟镇上的人打听着家乡人,却没打听到几个活着的。
欢欢喜喜的回家,结果家却没了。
顾安然和林涛还好,感觉没那么伤心。
只是顾爷爷和顾奶奶非常失落,顾安然为了安慰他俩,在宜县留了三天,实地考察当地的情况。
这回没刮当地士族的油水,因为当地压根没有富裕的士族,有几家也是小乡绅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