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锦琛这个人,稍微了解一点的都知道他是一只笑面狐狸。
但即便如此,依旧还是很多人愿意跟他来往。
原因就在于他虽然傲,但真要论放下身段,又谁都没有他能放下身段。
更何况相比一个原本就好相处的人,一个天生带着几分傲气的人,对着你亲近,总是后者来得更让人有成就感的。
这也是周奕旸最看不上他的一点。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周奕旸还是比不上他。
现在难得到了自己的主场,周奕旸哪有不显摆的道理。
你要收藏不能来瓷器街,瓷器街上这些,说到底还是工艺瓷,上升不到收藏级别。
祁锦琛有些为难了,他是想送给自家姐姐的,偏偏他姐姐又不喜欢匠气太重的东西,爱的就是自然。
言下之意就是要找璞玉了。
周奕旸心里暗叹他一如既往的事儿多,转念一想,又乐了。
想要祁锦琛欠人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周奕旸自然不会错过。
这还不好办,别的不说,到了景市,兄弟肯定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周奕旸倒也不算吹牛。
一个电话就把徐晖林给摇出来了。
蒋科忍着笑和徐晖林握了握手。
转头就和祁锦琛咬起了耳朵。
这么多年了,周奕旸怎么还这么个性子呢……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个陶瓷展承办人,本来就认识徐会长的儿子呢?祁锦琛冷嗤一声。
傻人有傻福呗。
以前有周家,现在有林檀。
周奕旸说是放弃了一切跟林檀回景市,但大抵是日子过顺畅了,还真觉得自己如今的公司真的是全靠自己发展起来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提醒周奕旸呢。
上帝若要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不是吗?他垂下眸子,慢慢咽下了杯子里的一点酒。
他今天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周奕旸的。
周奕旸这个人,实在太好懂了。
心高气傲惯了的人。
要让他放松警惕,最好的方式不是帮他,而是让他帮你。
一旦他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警惕心就自然降下来了,之后什么都好说了。
蒋科在一边啧啧称奇。
为了一个林檀你是真豁得出去,要我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直接把人抢过来,日久自然生情了。
祁锦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满脑子废料,你离我远一点。
蒋科:……我说什么了我?我就说了句日久生情。
你没有废料,那你怎么就能往废料上想?这一次是周奕旸主动邀请祁锦琛来林家。
眼看着就要回去了,祁锦琛还没找到想要的,几个人干脆来乐窑村碰碰运气。
村里多的是外来的年轻艺术瓷,所以真要找璞玉,乐窑村再合适不过了。
祁锦琛笑得含蓄。
说起来,周奕旸在这种事上,倒不是那么没脑子。
天天兄弟哥们好朋友的,倒是绝口不提邀请他到家里来。
不过祁锦琛也无所谓。
真要把他当兄弟了。
他还不好意思下手了呢。
祁锦琛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林檀。
也不用他开口,一边的徐晖林已经熟门熟路的开口道。
林阿姐这是又下窑了?这回可说好了,先给我看了再说,我爸都催多少回了。
乐窑村的老窑如今已经几乎不怎么用来做量产的商用瓷了,都是村里人自用,几乎隔几天就能凑一炉。
尤其是近几年柴烧火起来之后,就更是不拘了,直接在家里院子里砌一个的也有。
周奕旸公司里那些,大部分也都出自林檀之手。
当初周奕旸彻底和家里闹翻,两个人能顶住周奕旸外祖家的压力立下足来,也是因为林檀的手艺确实好。
那会儿没有工厂收他们的样,林檀就在自己家的老窑里烧。
现在小店也弄成公司了,日用瓷林檀就打个样就行了。
其他时间都用来烧一些自己想烧的东西,作为限量款出售。
徐晖林相中的就是她自己烧的这些。
徐父是陶瓷商会的会长,眼界高,要求也高。
大师级别的东西,价格也贵,有些时候反倒不如林檀这种个体手艺人的。
有特色,又不贵,拿出去送人得体又不逾越。
便是不送人,自家日常用着也不错。
祁锦琛垂下眼眸,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怎么奕旸这里也出这种货吗?听着好像是真不了解情况一样。
徐晖林还是林檀介绍给周奕旸认识的,他还没转过弯来为什么周奕旸的好朋友居然不知道林檀的本事,不过不妨碍他吹一波林檀人美手艺还好。
蒋科嘴快,接了一句。
那不是巧了吗,咱们还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去林檀那看看不就好了。
祁锦琛自始至终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彷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周奕旸也不好说什么。
当初他自己牛都吹出来了。
这会儿真不让人去,好像很小气的样子。
又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口破土窑,就是祁锦琛看到了,难道还能对一身泥的林檀动什么心思不成。
他没想过他眼里土里土气的林檀,在没见过这副场景的旁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若说美,确实谈不上美。
到处摆着泥坯,灰突突的不说,还又潮又热,不常来的人,才进去身体就不适了。
然而在一片暗色中,立着一个林檀,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林檀。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棉麻无袖上衣,下身也是一条同样宽松的长裤,裤腿卷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嫩如玉的小腿。
头发也被完全扎了起来,修长的脖颈线极为流畅优美。
在暗淡的灰色泥坯中间,那恰到好处的一片玉白色,晃得人眼花缭乱。
她正低着头拉坯。
那显然是个大件,摔打之间,汗珠顺着她精巧的鼻尖滴落下来。
黑色的头发被包在头巾里,只有零星的几缕被打湿了黏在白嫩的脸上。
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双浅色的瞳孔专注的看着手上的陶土。
那柔软的陶土在她手上好像有生命一般,温顺驯服,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成型。
此刻的她,和之前见过的透明中带着几分破碎感的美人大相径庭。
好像重新有了生命力一般。
鲜活,自信,而蓬勃。
祁锦琛掩下眼中的火热,跟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走近了才看见,林檀脸上还隐隐泛着红,边缘处明显起皮了,显然是之前晒伤了还没好。
祁锦琛隐晦的看了眼周奕旸,心里那点醋意全化作了怒意。
然而他连这会儿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
甚至连关心一句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