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现代可视化温控,林檀还是习惯靠经验来判断。
这也是她顶着又痛又痒的晒伤下窑的原因。
过了这几天,就不知道什么又能等到这样的好时候了。
不过所有的辛苦在见到东西之后,都变成了值得。
这一次出来的是一套窑变绿釉茶盏,颜色极为好看。
尤其是其中一只荷叶盏,翠色由浓转淡,最后收至边缘化为一点红色,极为传神。
连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蒋科都有些见猎心喜了,更何况其他几个人。
徐晖林已经准备给他爹打电话了。
最后还是被祁锦琛收了,他那正办着大千画展,放在展馆里再合适不过。
只是送家人的就还要再找了。
蒋科道:还找什么啊,也拜托林檀了呗。
他这次真不是给祁锦琛助攻。
瓷器这个东西,都不用说看图片,就是隔着玻璃,看起来都不是一个感觉。
真正看见了实物,那精致细腻的釉面,那独一无二的釉色,让蒋科第一次由衷的被一件陶瓷制品吸引了。
这哪行,而且也赶不及……都不用周奕旸开口,林檀自己就先开口了。
倒不是不觉得自己的东西不好,只是她做的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工艺瓷。
在她心里,跟收藏品是两个概念。
祁锦琛却十分坚持,多久他都可以等。
家姐也很喜欢大千荷,若是别的我可能不肯定,但是她肯定会喜欢你的作品。
祁锦琛笑得诚恳真挚,林檀抿了抿唇,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也算是松了口。
我现在手上做得笔洗就是以大千荷为主题的,祁先生到时候可以过来看看。
祁锦琛微微挑了挑眉,被林清拒绝了太多次,冷不丁被爽快的答应了一次,他居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林檀在旁的事上确实顺着周奕旸,唯有在这上面一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她喜欢陶瓷,也喜欢呆在窑里。
小时候林母心情不好,发脾气,林檀就会躲到瓷窑来。
林母看见她忙着干活,周围又都是瓷器。
在窑口骂她几句,就走了。
所以呆在这里,林檀感到安生。
瓷器对她的重要性周奕旸早有体会,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就这样祁锦琛回程的日子又往后推了。
祁锦云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那么喜欢大千荷了?祁锦琛淡定的很。
我记得你手上有好几张张大千的画来着……祁锦云笑了。
我这谁的没有?怎么不见你专门给我弄齐白石的虾呢……她做的就是这一行,不拘张大千,黄永玉、齐白石只要是大家,她都喜欢。
所谓的璞玉哪有那么好挖掘,说到底除了画家本身的技艺,升不升值,其实大部分原因还在他们这些名为收藏家实则更像二道贩子的画商身上。
里面的门道多的很,她都不一定能摸清楚,何况是祁锦琛。
所以她也没放心上。
这一次景城的艺术展本来是她去的。
但是祁锦琛为了躲那越来越离谱的相亲,自告奋勇的揽下了这事。
搞得祁老太太找不到儿子,只能来烦她现在倒好,祁锦琛还一去不回了,祁锦云想起她妈那个唠叨功夫就忍不住头疼。
我不管,你怎么都要给我回来一趟。
祁锦琛皱了皱眉,回了句知道了。
至于回不回,祁锦云总不可能跑来抓人吧。
虽说林檀没有完全应下祁锦琛的托请。
不过到底还是略微改了改原本的想法,以花为主。
为了尽可能地保留荷花的粉嫩和国画的空灵飘渺。
她做了粉彩。
浅口大肚的笔洗里,两朵粉荷跃然其间。
左边小荷才露尖尖角,将开未开,活泼可爱,右边盛荷横卧,妩媚端雅,釉上彩的纹理感恰到好处的增加了立体感,倒入清水后竟像是真的笔洗中开了两朵碗莲一般。
应情又应景,显然是考虑到了祁锦琛姐姐的爱好才做的。
倘若这时候只他们两人,亦或者干脆他就是自己的。
祁锦琛肯定要抱着林檀好好亲近亲近。
然而他不能,周奕旸就站在那里,祁锦琛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火热。
只是哪怕如此,林檀还是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灼灼视线。
她低下头,说不上为什么,她总觉得祁锦琛看她的眼神太……太烫人了点……谢谢。
祁锦琛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像是无意识一般。
一旁的周奕旸他们都没有听见。
林檀正在收拾东西,也没有在意,随口回了一句不客气。
轻轻浅浅的,带着林檀特有的微凉的音色。
祁锦琛猛地抬头看过去。
林檀却已经低下头去收拾工作台上的东西了。
祁锦琛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好像从来没有听见那声谢谢,也没有说那句不客气一般。
祁锦琛垂在身侧的手虚虚握了握。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两句话,祁锦琛却听出了独一无二的默契来。
山呼海啸一般,比那天握了人的手还要让他激动。
这真是太考验人了。
祁锦琛想,或许林檀真是什么山精野怪也不一定。
否则怎么就能到这个地步,让他过往所有引以为傲的克制和隐忍全都成了摆设。
林檀不过随口说了三个字。
她甚至都没有看向自己。
祁锦琛突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太高估自己了。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能有耐心慢慢磨呢?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与林檀的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