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初六、初七是万年不变的开学考。
所有高三生的脸上都晦涩一片,手下的动作像运转到快要返厂报废的流水线机器。
就连秦天和龙小侃之流都失去了闹腾的兴致。
这样的日子里,高一高二的都还未返校,整个校园安静得像无人一样。
大家在考试间隙中,也只会安静地坐着复习下一门课的内容。
对此,秦天不得不屈服。
老师和长辈每天耳提面命的那些话真的是对的,比如他现在就静不下心来回归学习,他觉得这次考试他大概要玩完。
秦梦可能会弄死他……吗?秦天想着想着突然不确定起来,毕竟他姐已经怀孕了,以后他姐估计也没心力再管教他了吧。
明明不用再挨批挨揍了应该是一件高兴事,但此刻衬着二月乍暖还寒的空荡校园,他竟然顿生凄凉。
秦天抓着头发瘫软着身子,继续垂眼看书。
然而再苦闷的最后一学期,也有让人值得期待的改变。
考完最后一场英语的时候,本来就是监考员的韩娜,瞬间转换成高三一班班主任的身份,拍了几下讲台,不容指摘地发布了一个新政策——大家今天把不用的书尽可能地都整理一下带回去,明天我们还是按成绩排座位。
但是,为了提高教室面积的利用率,以后我们左右两组并在一起坐。
并在一起,那不就是……同桌!底下瞬间燃起了一把小火,对于这群脑袋四肢都快木头化的高三生来说,即使只有火星也足够噼里啪啦燃个半天了。
有些人竟然还敢当着韩娜的面就躁动起来。
安静!韩娜的脾气暴躁程度随着他们毕业的时限而步步攀升。
不是完全并在一起,桌子和桌子中间留出四十厘米的空间来让你们放书,省得你们成天抱怨几箱子书没地方放,也给我们老师下来巡视留条道。
韩娜一解释完立马满室嘁声。
大家疲惫地站起身来开始收书包,只有王可娴眼里闪烁着对知识渴望的光芒,她扒拉在赵知著桌子边说:那这样太好了。
赵知著,我们俩坐同桌吧。
赵知著转过头虚伪地扯出个笑容,心里还来了句礼貌的呵呵。
晚上,赵知著照旧和程燃搭伙点外卖,两个人一起既能省配送费又能凑满减。
吃完饭两人再一起刷题,直到一点才各自回房睡觉。
可赵知著今天刷题刷得有点心不在焉,她总是想起王可娴放学时说的话,她是当真不想再和王可娴坐在一块儿了。
高考越来越近,王可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那姑娘对待考试有一种谜之焦虑,甚至赵知著也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影响。
但奇怪的是,赵知著和王可娴日常排名的中间那几位,都不知道为啥对她敬而远之,这才让王可娴每次都能挨着她坐。
程燃显然不知道赵知著已经出神了,他刚花了一个小时写完一张数学卷,然后拿过本子准备开始三刷错题,打算把最后这几道也清掉。
赵知著看着程燃的笔头在白纸上唰唰移动,男孩写字的时候手腕从袖子里露出一截,泛着冷白,再一眨眼,行云流水的公式就铺了满页。
唯独那本贴贴补补,东缺一块西少一页的错题本看得她难受。
处女座不能忍的那种难受。
我跟你商量个事吧。
赵知著一边开口,一边没忍住用自己手里的笔去戳程燃的错题本上那翻卷起来的胶带条。
你说。
程燃下笔不停,也没抬头看她。
但他也许觉得那支在本子上戳来戳去的笔挡住了他的视线,一伸手,握住了那支没有出芯的笔,连笔带爪子。
赵知著的手顿时僵在了程燃的掌心内。
仿佛还听见了自己脑海里的虚空配音,男孩喑哑着嗓子无奈地开口——别动。
她的心停跳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端得四平八稳,说:当我同桌怎么样?程燃迅速抬起头来看了赵知著一眼,然后他用写字的那只手撑着脑袋笑,既不说话,也不把另一只手挪开。
第二天,熬夜改卷的韩娜把排名表一发就走,都高三了,不至于换个座位还得守着。
这次开学考是赵知著和程燃并列第一,但在这关口,已经没人有兴趣再盯着这两人互掐的事情编段子了。
他们自己一个个都忙得昏天黑地,闹哄哄地找人商量好自己的位置。
等他们一窝蜂地拥进教室,赵知著和程燃他们这几个成绩稳定的已经摆好了自己的东西,偷溜到走廊外面去透气了。
赵知著拿着自己的杯子去接热水,宋奕边吃包子边背书,程燃和李向阳低着头一起看题。
教室里头乌烟瘴气的,桌子腿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长音,无数人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听着跟吵群架似的,书本卷子满天飞,你挡着我的路,我踩碎你一支笔。
混乱到难以想象。
直到早读铃打响,赵知著从韩娜办公室抱着新卷子回来,大家这才从你死我活的氛围中抬起头来。
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刚低下头继而又猛然抬头——全班唯一一个空座位在程燃旁边,可只有赵知著站在讲台上,那也就是说……程燃和赵知著成同桌了!惊天大雷。
搬座位的时候一直没找到赵知著的王可娴写了张字条传给程燃:你们是不是坐错了?要不我和你换个座位吧?程燃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赵知著,正在发卷子的赵知著眼观六路,及时捕捉到了这张字条,递了一个只有程燃能看懂的眼神过去。
程燃被高度紧张的赵知著逗笑了,他在字条上写了几个字,又把字条传回给王可娴。
王可娴极度欣喜又期待地展开字条,差点没被气死。
只见上面总共就四个字:没错,不换。
排座位的事激起的那一点水花暂且不提,游桃桃是紧赶慢赶地也没赶上龙溪一中的百日誓师,那会儿她正在杭城准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校考。
鲲鹏画室的老师们骂了他们八个月,终于开始大放厥词鼓舞士气了。
一直以来杭城只有两个画室,一个叫鲲鹏画室,一个叫其他画室。
大家要记住,要想保护好自己的试卷,别人问你是什么画室的时候,一定要说你是小鸟画室的。
别慌,有什么好慌的,杭城美院四分之一的学生都来自鲲鹏,给你监考的都是师哥师姐!因而明明是清晨四点前往考场的大巴车里,气氛都燃到炸锅。
与此同时,二月二十七日,这个在普通学生过往的生涯里,似乎代表着才刚开学的日子,迎来了他们的百日誓师。
当距离高考还有100天的横幅拉起来的时候,大家第一次缔造了一个沉重无声的广场集合。
那天是个久违的大晴天,阳光透过树冠留在地砖上的投影清晰得像盛夏。
赵知著和程燃,龙溪一中向来第一第二的承包者,这次也被校领导不容置喙地钦点为了宣誓学生代表,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升旗台底下,手里捏着稿子躲太阳。
都说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去的时候会不一样,赵知著自己开口的时候,觉得这句话是有些道理的。
话筒好像把她的声音磨得更柔和了一些,不像在说铿锵有力的宣誓词,反倒是春日里的娓娓道来。
也有可能是这太阳晒得人变慵懒了。
那为什么程燃的声音不是这样的,话筒反而放大了他声音的振幅,像是磨砂质感的耳畔低语。
所有胜利的第一条件,是要战胜自己。
三年来的每一天,我们披星戴月,一天从五点开始三点结束。
但在这最后的一百天里,我们的课文还需要你,我们的未完的习题还需要你,我们刚买好的笔芯还需要你,我们十八岁的约定还需要你,我们梦想的大学也需要你!等等。
赵知著微不可察地瞥了程燃一眼,他站得笔直,阳光打在稿纸上反射着亮白的光,将他衬得更加正义凛然。
其他人也许没听出来,但程燃刚才明明在里面自己加了一句十八岁的约定。
程燃正好告一段落,他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接下了赵知著那个略带疑问的目光,促狭一笑——就知道他是夹带私货!在这里,我郑重宣誓!赵知著和程燃拿起稿子一起开口,少年和少女清越的声音穿透整个操场,带领着所有正青春激昂的学子喊出振聋发聩的呐喊,在斑驳如碎钻的阳光下熠熠生光。
我将迎风破浪,不退缩,不迷茫。
我将披荆斩棘,挥长卷,高歌唱。
我将用每一天的汗水,来填满一百个青春的汪洋!我是劈开学海的摩西,也是微茫不灭的星光。
我承诺今天的双手,将种下百日后的辉煌!待到六月,硕果流芳!我宣誓,我们即将迎来那个,最好的夏天。
时间在枯萎的枝头一停留,就惹出新芽与花苞,但学子已经无暇为春光而停留。
三月初,学成的游桃桃终于归来了。
她往五人群里发了一张龙溪一中校门口的照片,并附赠四个大字:我回来啦!于是当天中午几个人就在食堂里凑了桌。
你竟然打到了4窗口的小排骨!秦天捧着一盘子豆芽菜,一边对游桃桃的餐盘表示不可置信,一边还以为人家看不到似的,想伸筷子去偷排骨,结果被游桃桃在空中一把拦下。
没办法,谁让我们下课早。
游桃桃沾沾自喜。
对他们这些艺考生来说,手上有了合格证就算是完成了一半的高考,心情比起按部就班的普通学生来说要放松多了。
游桃桃笑眯眯地把秦天觊觎的那两块排骨分给了赵知著,对秦天低声吐槽的小气置若罔闻。
赵知著对各类肉菜一律不拒,她把那个从教室里带来的帆布袋递给游桃桃。
几个月下来,这袋子已经鼓到不能再鼓。
赵知著说:这是你离开那几个月你们班发的所有作业,数学和英语部分做我帮你圈的重点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游桃桃一边接过袋子,一边瞥了一眼秦天,说:看到没,上供排骨我能得到学霸的光辉照耀,给你吃只能是暴殄天物。
嘁,我还不稀罕了。
秦天怼道,然后冲着程燃龇牙一笑,是吧,燃哥。
他一边笑一边起身,以迅雷之势顺走了程燃手边的那瓶养乐多。
程燃还没来得及阻止,那瓶养乐多就空了一半了。
程燃默默地看了眼微笑咀嚼的赵知著,又看看对面那位喝得正开心的秦天,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这铁憨憨知道这养乐多是赵知著买了让我带过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呛死?不过事实证明,秦天并不是完全的无知无觉。
他吃着吃着搓搓胳膊,抬头望了望食堂外的天色,嘀咕道:我怎么感觉变冷了,是不是倒春寒又来了?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向阳终于悠悠地来了句:可能是你吃坏了什么东西。
没有啊……秦天无辜地回忆道。
咳……程燃佯装无事发生,悄悄地把发送完信息的手机揣回兜里。
紧接着赵知著的手机就响了,她解锁瞥了一眼——程燃:养乐多家里的冰箱还有,可乐、AD钙都有。
游桃桃简略地把那些试卷翻了一遍,一抬头就看到赵知著的表情,她懵懂地问:知著,你笑什么啊?没什么。
一顿饭当真是吃得暗流涌动。
你说你干吗不再晚几天回来,这样就能躲过一模了。
秦天拍着游桃桃的肩叹气。
赵知著他们几个也是难得地吃完饭没有立马回教室看书,反而在校园里闲逛。
我就是为了一模回来的。
游桃桃说,只要一模能考到350分以上,就说明我考美院稳了。
怎么说?秦天忙不迭问。
游桃桃细细道来:现在我手上已经有蜀美和粤美的合格证了,不管杭城美院或者首都的美院有没有考上,至少半只脚已经踏进大学了。
我去!厉害啊!秦天给惊得路都走不直了,平地踉跄。
不过350分就够了,我是真心柠檬了。
秦天一脸超羡慕的表情。
那换一个说法吧,八个月没上课没摸书,回来考到350分以上,这样想还酸吗?游桃桃哼着说。
Y.B独家整理毕竟龙溪一中也就这么点大,几个人转着转着,不知怎的就转到一鸣园门前去了。
这一鸣园本是取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奈何里头的植物过于繁茂,一年四季都有常青藤蔓,高树矮花。
于是逐渐演变成男女生一起牵手说小话的绝佳场所,也成了各年级主任举着手电筒也要隔三岔五来巡视的地方。
因此,这一鸣又可称作是棒打鸳鸯时,鸳鸯们发出惨叫声的一鸣。
呜呼哀哉。
但三年下来,赵知著走过这一鸣园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为了在学校里抄近道不得已而走的。
也不明白这些小情侣是怎么想的,在里面明明每分每秒都战战兢兢在防突击,还非得往里钻。
他们一行人走进去,还没三分钟,就已经惹得不下五对男女生如惊弓之鸟,频频回头,看到是学生才又安下心来你侬我侬。
秦天第一个啧了一声:这要是我,现在就坚决不到一鸣园来,一定等到毕业之后再过来,等主任发现我破口大骂的时候,我就牵着我妹子的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气死他哈哈哈哈哈!可是你哪儿来的妹子……李向阳悠悠道,堵得秦天差点吐血。
秦天一噎,立马反击:反正大家都没有!秦天话音刚落,程燃和赵知著就下意识又别扭地对视了一眼。
李向阳自觉地看向游桃桃,但游桃桃正低头发呆,没人知道她忽然浮现在脑海的是那天在画室,扶了她一把的男孩。
这么一想,那人真是很像李向阳啊——她朝李向阳看去,可那时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不好意思,傻天天,可能到最后真的只有你没有。
他们在一鸣园里穿来穿去,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块石头旁,竟然看到一个女生孤零零地坐在草地上。
赵知著对那个身影太熟悉了,眼角余光一瞥就猜到是谁了,于是她试探地喊了句:王可娴?真的是王可娴。
大家都很吃惊,但只有秦天的吃惊独树一帜,他脱口而出:什么,王可娴你也脱单了吗?但她应该只会和‘学习’脱单。
程燃指了指散落在王可娴身旁的卷子。
赵知著觉得这不合常理,以王可娴这个脾气来说,怎么会选择在一鸣园学习,看到这来来往往不务正业的男女生,她怕是会比主任还生气。
你怎么了?赵知著皱着眉走近一点,关心一下自己的前同桌。
王可娴似大梦惊醒,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地上腿上的习题以最快的速度收起来,但赵知著还是不小心看到了。
赵知著顿了几秒,最后只对她说:别忘了上课时间。
然后带着其他几个人赶紧走远。
王可娴刚刚在做文综试卷。
直到快出了一鸣园,赵知著才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文综?可是我们的学业水平考试不是早就结束了,她做这个干吗?秦天摸不着头脑。
走了,差不多回教室了。
程燃打断秦天的疑问。
几个人在文理班楼层和游桃桃分道扬镳。
时间推移,阳光也一天天地越来越好。
一模成绩出来后的第二天,王可娴把自己的桌子搬进了高二的文科班。
众人哗然。
韩娜三言两语地给班上的人解释了一下:王可娴有自己的高考理想,但是理科对她来说也许太吃力。
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很勇敢的。
毕竟人家是一直勤勤恳恳,你们呢!看看你们的一模分数,离高考只有八十几天了祖宗们……作为一年多的同桌,赵知著也没问王可娴什么,因为就算问了她也一定不会说。
赵知著只送了王可娴一本英语资料书,王可娴才勉强对她说了声谢谢。
但王可娴这一走大家又开始不自觉地回忆起她来。
她在班上好像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甚至有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看不惯她。
只是后来不知道听谁说,她对学习这个令人生怖的态度其实是有原因的。
王可娴的父亲原本是龙溪一所初中的物理老师,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最多也就是脾气暴了点。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通宵出卷子,几个白天被他凶过的男生专门蹲守在门口,就想等他出来的时候恶作剧吓他一下。
但没想到这一吓,这个平常明明可以暴跳如雷的中年男老师就这么倒地不醒了。
后来医院鉴定是长期高压工作下,惊吓之际导致的猝死。
那几个小孩也才十几岁大,只属过失,王可娴母女二人竟然没有人可以怪罪。
自此以后,才读五年级的王可娴就变了,她开始讨厌一切不听老师话的坏学生,一板一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她怕让天国的爸爸失望。
但在距离高考越来越近的日子里,大家听完这件事也只能嗟叹,然后喝口水继续低头复习。
五月底已经隐隐有了些骄阳似火的味道,但没一个高三生再敢像往常一样不要命地吹空调喝冷饮,就怕在考前万一大病一场把好不容易背下的知识都忘光。
下午第三节自习课,大家都在埋头苦读,韩娜踩着清脆的细跟鞋跟声走进教室,手一挥宣布道:全体下楼,照毕业照!啊……娜姐你也不早说,我头都没洗。
其他班也下去了吗?众人聒噪起来,推推搡搡往楼下走去,少年少女们开口说话的声音补齐了城市里未有的蝉鸣。
让人恍然,时间除了按照距离高考还有16天这样的算法之外,还有不知不觉已经立夏了这一说。
那个让人期盼又紧张了十几年的夏天,就这么悄悄地来了。
三年以来的任课老师都在旁边站着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主任这么和蔼的样子,大马金刀地和校长坐在前排椅子上谈笑。
高三一班的几十号人冲下来,发现并没有其他班的人在,大概他们是第一组吧。
摄影师还在调整相机,他们就直接把这难得的间隙当体育课一样闹开了。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某个向来骚气的男生扯着已经盛开的石榴花,闭着眼睛模仿《唐伯虎点秋香》里的石榴姐。
他正对面的龙小侃恶心地抬手就打他。
石榴树也因为两人的打闹而颤动不已。
韩娜头疼地呼喊:别摘花!都多大的人了!好了好了,同学们都站好——摄影团队终于捣鼓好了他们的机子,扯着嗓子把人都叫唤回来。
女生站前面,男生站后面啊。
不够高的自己踮脚,踩在花坛上也行哈。
不过很显然没有男生愿意踩花坛,只能拼命装作无事发生地踮脚。
那个短头发的女生,对就是你,再往左一点。
要照了哈,看这里——笑!咔嚓!最终这一切还是被定格,艳丽如火的石榴花,蓝白校服的你和我,手腕上毫无美感的电子表,还有磕磕巴巴的发型。
这是我们最近的距离,也终将成为我们最远的距离。
日历终于翻页来到六月,最后这一周时间,老师也不再耳提面命了,只是叫大家心态平稳再平稳。
连一向暴躁傲娇的数学老师也不骂人了,他只和东西较劲——这完蛋的连黑板擦都要毕业了!那只剩两根布条的黑板擦被他一不留神甩了出去。
大家哄笑一堂,笑出鹅叫。
但神奇的是,不知怎的,大家第一次不需要老师骂就自己停下了笑声。
这样的日子还有几天呢,是啊,连黑板擦都要毕业了。
毕业。
本就佛系的苍钟晚也不带题目上课了,他在一个朝气蓬勃的早上只夹了薄薄的一本书,带着一透明保温杯的茶水,踩着他三年没变过的老北京布鞋上了讲台。
深舒了一口气,他说:同学们,接下来一周,是我们最后一周课。
我给大家念个故事吧,路遥的《人生》。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于是他们就这样在一个城市与农村、理想与现实交织的故事里,陪着彷徨的高加林、纯洁的巧珍、沧桑的德顺爷爷,想象着乡野里静谧的月光和街道中闪烁的霓虹。
就这样,走向了他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