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忙忙碌碌间,高一要结束了,期末考试近在眼前。
太阳一出来的时候,学校里的樟树就更加浓绿逼人。
赵知著看着笔下的题莫名涌上一股焦躁,在瞥见楼下那几朵鲜红的石榴花时更甚。
她本想起身去洗把脸的,结果午休结束的上课铃就响了,只得作罢。
自习之前,我们开个简短的班会。
韩娜掐着铃声,踩着高跟鞋走上讲台。
这是午休后的第一节课,大部分人都还蒙着,听到声音后揉着眼睛艰难地从课桌上直起身子来。
但一看到韩娜手里那一沓雪花一样的打印纸,大家都沉默了。
那是文理分科意向表。
但在这沉默中也有不少人因为终于不用再学自己不喜欢的学科,而按捺不住激动。
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是分科表了。
韩娜示意赵知著和王可娴两人上来给大家分发,拿到之后不要自己瞎填,一定要带回去和家长好好商量一下。
韩老师!底下有学生举手发问了,那您之后是带文科班,还是理科班呀?我带理科班。
韩娜顿了一下,打趣道,不过要是有同学因为不喜欢我就选了文科那可千万别哈,没必要委屈自己,可以申请转到别的理科班去。
有人被韩娜逗笑,气氛缓和了一些。
给大家一周的时间,下周一统一上交。
韩娜挥挥手,在临走前又返回来叮嘱了一句,但是千万别因为要分科了就不认真学了。
就剩最后一星期,下周的期末考都给我好好考听到没有!班上传来稀稀拉拉的回应声,韩娜倒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有答复就满意地走了。
老师一走,班上前前后后就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总有那么些人,会因为舍不得谁而跟着对方做选择。
赵知著、程燃他们几个坐得分散,于是都低头在群里聊。
秦天:我文科太烂了,肯定选理科啊。
程燃:我选理科。
赵知著:+1。
李向阳:我也选理科。
只有游桃桃一直没说话,赵知著回头看了她几眼,她没有抬头,情绪低落的样子。
过了很久,微信群里才有消息跳出来。
游桃桃:我选文科。
其实大家大概都料到了一些,但当分岔路真的出现的这一刻,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赵知著明白,最不好受的一定是游桃桃。
她没有给游桃桃发微信消息,反而用了传字条的方式。
游桃桃拆开字条,端正挺秀的字映入眼帘,赵知著写得很用力,像灌注了一百二十分的认真。
有时候的背道而驰,是为了殊途同归。
游桃桃抬起头来和赵知著对视了一下,眼睛还红着,却是笑着的。
在气温日渐嚣张的酷暑里,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连考三天才结束的考试。
文综是最后一场,考完后是中午最热的时候。
赵知著和游桃桃走在同一把遮阳伞下,其他三个男生走在她们身后,提溜着空荡荡的书包,给她们递去冰可乐。
暑假了。
烈日打消了大部分人出去玩的心情,于是他们草草告别,坐着公交车各回各家。
赵知著第一次赶上这么冷清的3路车,和程燃相顾无言地面对面站着。
几秒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拿出耳机,一起堵上这份尴尬。
回到家赵知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洗澡。
提前把空调开好,洗完澡后清爽地坐在沙发上吃西瓜。
这才是暑假该做的事。
惬意的下午眨眼就没了,六点的时候赵知著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转了两趟公交车,天色从晚霞遍布到霓虹闪烁。
赵知著打算来市文化宫碰碰运气找个兼职。
由于一直以来学习都很紧张,所以赵知著也从不在吃上委屈自己。
但银行卡上的余额随着日常开销越来越少,她每每看到都觉得坐立难安。
街上形形色色的培训班,口号和传单满天飞。
总有家长拉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孩子步履匆匆地赶上课,穿着舞蹈服的女孩子们像蝴蝶一样嬉笑而过,又或者是玩滑板的男孩在广场引起呼声阵阵。
像赵知著这样形单影只又全无目标的人,一站在其中就觉得万分打眼。
蹲守在路口发传单的大叔把花花绿绿的打印纸往心神不宁的赵知著手里一塞:姑娘,补习吗?赵知著就着路灯低头往传单上扫了一眼——封闭集训、名师定制、冲刺高考,名校不是梦,复读生八五折!没考好也别灰心,现在再来一年也不晚,来我们启通看看?赵知著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把她当成高考失利的应届生了。
你们这里……只辅导高三学生吗?赵知著问。
高一高二我们也有啊!单科全科,预习巩固,还有艺术生文化专训,我们都有的!大叔推销得很认真。
小学初中有没有?这个啊,这个没有。
大叔摇摇头,我们专做高中这块。
怎么,你是有……弟弟妹妹要补习?大叔看起来很闲,再次和赵知著搭话。
我想做兼职老师,您有没有可以介绍的?全科都可以,最好是小学初中。
这样啊……大叔沉吟片刻,接着突然一拍大腿,啊!有了!前面那家智飞培优你去试试吧,前两天他们还在招高考毕业生做兼职来着。
好,谢谢您。
感谢完大叔后,赵知著决定去那家智飞培优看看,至少站在这里看来,那家机构的铺面还是挺亮堂的。
赵知著从文化宫门口的广场穿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飞速跃过的滑板少年,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有一双熟悉的眼睛锁定了她。
欸欸。
男生抱着滑板在程燃面前打了两个响指,到你了燃哥,上不上啊?你再跟他们玩几盘吧。
程燃和他说着话,眼睛却没往他身上看。
不玩,累了。
男生觉得没意思,手一撑坐到了广场绿化带的高台子上,你在看啥?这孩子终于发现程燃没在看他了,于是顺着程燃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在赵知著踏进培训班的前一秒捕捉到,惊呼道:我去!妹子啊!哪有妹子,一放暑假全是小学生。
蹲在地上玩组队游戏的另一个戴棒球帽男孩头也不抬就杠道。
说你了吗!坐在高台上的男生弯腰一招泰山压顶就往人头上拍了下去。
棒球帽男孩手一抖,手机啪叽一下掉地上了,屏幕碎没碎暂且不论,反正游戏是死得透透的了。
二毛,我要杀了你!棒球帽男孩站起身,一胳膊肘把毛雨轩从高台上给拐下来,两个人立马就打起来了。
他俩要是哪天不打架了才奇怪,程燃也没管。
倒是赵知著,她去补习机构干什么,而且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他拍了拍打架那两人,叫住棒球帽男孩:飞仔,去你家店里帮我看看。
看什么啊?乔飞回过头来,一脸茫然。
大——嫂——毛雨轩站在程燃身后对乔飞挤眉弄眼做口型。
乔飞眼里瞬间写满了震惊,至于程燃说了什么压根就没听,拿下滑板脚一踩就起飞了。
程燃:……您好,请问这边还招兼职补习老师吗?店里开了空调,赵知著关上推拉门后才发问。
店铺空间不大,但是装修得很干净,两边都是书柜和张贴的宣传海报,还有木质楼梯通往楼上。
招啊。
阿姨端着盒饭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打量了赵知著一眼,你来应聘的?嗯。
赵知著走过去,把包里带来的学生证、各类成绩单和获奖证书都掏出来递给那个阿姨,这是我的一些资料,您看看有适合我的岗位吗?女人放下饭碗,翻看起赵知著的证书来。
你成绩倒是挺好,就是可惜还没高中毕业,现在高中孩子的补习还是最多的。
看了半天,阿姨终于开始说话了。
现在有点麻烦的就是你除了才刚上完高一之外,你初中是在国际中学念的,和我们这边的教材不一样,家长恐怕会有意见。
赵知著没说话,心里感觉多半要凉凉。
就在这时,门被唰地推开,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冲了进来,脚下还踢着滑板,喊了声妈后,就走到空调底下吹冷风去了。
说了多少遍进出关门,这点冷气全跑了!女人露出亲妈才有的嫌弃表情。
赵知著默默地走去帮忙把门带上。
不过,你的英语是真的好,在国际中学的经历反而加分。
阿姨和赵知著的聊天重新回到正轨,我们在滨江花园有一个客户正好在找英语家教,女孩子刚读初一,一小时三百块,是真的高价了哦,你愿意试试吗?这算什么,天意吗?赵知著觉得可能天要绝她。
不好意思,因为个人原因,这个小区我不是很方便……赵知著还是回绝了。
女人有点可惜,感叹了一声。
反而是那个还在吹冷气的男孩,回过头来看了赵知著一眼,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是什么个人原因来。
但赵知著一抬眼看他,他又飞速地把脸转了过去。
咳!正当赵知著准备过去收拾证书另选他家的时候,那个男孩说话了,妈,咱家隔壁不是托你给她家囡囡找钢琴老师吗……是了是了!一语惊醒梦中人,赵知著一堆优异的成绩单里头还有钢琴证书和国际赛的获奖证书,女人赶紧对赵知著说,给小学四年级的孩子上钢琴家教课你是可以的吧。
小区就在文化宫的后面,书香竹韵。
这个可以的。
赵知著乖巧地点点头。
那好,明天晚上七点吧,我让她家长过来,价格什么的你自己和她谈。
钱的话我们就按每节课来分,三七开你看好吗?女人雷厉风行,啪啪啪就打好了算盘。
行。
赵知著点头应下,心想反正价钱要是不符合预期就不去了。
卡里的存款省着点撑到毕业没什么大问题,还是自己的成绩最重要。
乔飞见大事已成,就又踩着滑板无声地消失了,深藏功与名。
燃哥!乔飞疾驰而来,一脸我超牛刚办了大事的表情,搞定了!我让那妹子去我家隔壁教钢琴去了,你要想找她随时啊!乔飞开始挤眉弄眼。
程燃一脸无语:我干吗要去你家找她?她和我一个班。
那你还这么折腾我!乔飞愤怒了。
我也没让你帮她。
程燃叹气,我就是好奇她去干吗而已。
所以你跟她不熟?毛雨轩问。
不熟。
程燃斩钉截铁道。
乔飞、毛雨轩:哈,信了你的鬼话!对了,今天秦天怎么没来?毛雨轩又问。
他说有流氓骚扰他姐,他得守着。
程燃回答完盯着滑板突然想玩两把,于是脚一踩,瞬间人就远了。
徒留乔飞对着毛雨轩翻了个白眼:谁敢骚扰梦姐啊——暑假里大家都各过各的,男生女生就更玩不到一块儿了。
赵知著和游桃桃家隔得远,天也热,她们懒得跑,一放假就再也没见过面。
更何况游桃桃现在是关键时期,在家和她爸妈抗争,说之后想学画画参加艺考。
她爸妈气得门都不让她出。
赵知著一个人的生活倒是安排得井然有序,白天就好好学习,认真做题,周二、周四和周末晚上去书香竹韵教人家小姑娘弹钢琴,一三五不去的时候就宅在家里看电影、吃零食、发呆。
下午六点闹钟一到,赵知著便提着她的单肩小包准时出门。
没想到门一开就碰到了许久未见的程燃,他抱着篮球气喘吁吁地准备掏钥匙回家。
她朝程燃点点头,接着就要下楼去。
等等。
程燃突然叫住赵知著。
赵知著回过头来看着他。
实验附中的期末试卷,要不要?实验附中和一中是龙溪并列的两所重点中学,甚至近几年来的市状元都出自实验附中。
赵知著确实挺好奇他们的卷子的,顺便也能看看自己在实验附中的话能排到第几。
你做过了?赵知著问程燃。
嗯。
只写了数理化和英语,文科主观题太多了没参考性。
分数怎么样?程燃笑了下:英语比他们第一少两分,理综和数学还是第一。
说到这个,赵知著就不爽,这次期末考试还是让程燃拔了头筹。
不过她也尽全力了,输得心服口服。
她摆摆手:晚上我回来再找你拿。
说着继续下楼去。
Y.B独家整理喂。
程燃再次把赵知著叫住,臂弯里夹着篮球靠在门上,嘴角带笑盯着她明知故问,大晚上去哪儿啊?赵知著把小包挎上自己肩头,撩着头发转身一笑,睁眼说瞎话:去蹦迪。
两人互相挥挥手,一个轻巧地下楼,一个低头继续开门,身影同时消失在三楼的楼道里。
水幕从淋浴头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冲洗着热气腾腾又蓬勃的年轻身躯,某位姑娘的大长腿如白虹贯日般出现在少年脑海,令人躁动。
今天是赵知著领月结工资的日子,余额宝里的数字一下变得十分可观。
于是她上完钢琴课一出来,觉得天也凉爽,灯也璀璨,烧烤也更香了。
一不做二不休,赵知著喜滋滋地绕路去了那家她觉得最好吃的烧烤摊,孜然味和辣椒粉刺激着人最原始的欲望,她打包了满满一口袋准备回去就着冰西瓜和可乐大快朵颐。
这家烧烤摊离地质勘察大队宿舍还有三条街的距离,不远不近的。
于是赵知著脚步匆匆——希望回到家烧烤还能热乎着。
如果说龙溪也有五环的区别的话,那地质勘察大队宿舍基本属于外环。
晚上十点,街两边的店面已经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有一些亮着昏暗光线的按摩修脚店。
赵知著捏紧了手中的外卖袋,状似不经意地观察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的变化规律——她身后有个男人跟了她两条街了。
等走完这个路口再一拐,就是一片拆迁中的危墙,连那稀稀拉拉的店铺都没了。
那个男人走得不紧不慢,一直离赵知著十几米的距离。
但这种慢慢逼近的感觉比突然的惊吓更令人心悸,赵知著没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竟然一直在盯着她,他像鬣狗一样注视着她的眼睛,然后突然笑了一下。
赵知著赶紧把头转了回来,可她不敢跑,因为那个人身边还跟着一条没有牵绳的中型犬。
那狗腮边耷拉着两块肉,张着嘴,口涎顺着尖利的犬齿往下淌——总而言之,符合一切赵知著对于恶犬的定义。
她有点腿软。
赵知著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毫无察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谢天谢地,电话秒接了!赵知著捏着比平常软八度的声音开口撒娇:亲爱的,你抽烟跑哪儿去了啊?怎么还没过来,我都快走到了。
程燃瞬间将鼠标一扔站起身来,皱着眉问:你在哪儿?我就顺着买烧烤的路走的呀,再拐个弯就到小区了。
别挂电话,等我!程燃拿钥匙的时候还被耳机线缠住了,他手忙脚乱懒得管,皱着眉直接扯了耳机一起跑。
赵知著挨着时间迈着小碎步往前走,反正就是不离开最后一家还开着灯的店门口,边举手机演戏,边踢着小石子原地转圈。
那个人也越走越近。
两分钟后,程燃冲到路口看到赵知著就及时刹住了脚步,调整呼吸向她走去。
此时,那个男人带着他的狗也走到了赵知著旁边。
赵知著甚至能感受到那条狗呼哧出的粗重气息。
赵知著的神经绷到了极限,浑身发冷,身体比头脑先一步做出躲避的自然反应——她扯过离她还有一步远的程燃的T恤,紧紧闭着眼睛一脑袋抵上了他的肩,仿佛看不到狗就是身边没有狗。
程燃穿着大裤衩加拖鞋,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那哥们像是三天三夜没睡的样子,除了有条狗应该根本就不具备任何武力值。
那人也许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贼心贼胆,最终决定带着狗缓步离开。
周围终于完全安静下来,程燃的心跳声通过骨传导完完全全地进入赵知著的脑海,夜风微微鼓动着少年刚沐浴完的清爽气息。
赵知著终于从这份温热中回过神来,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地乖乖站好。
程燃看看头一次如此乖巧的赵知著,又看看她手里依然紧紧攥着的外卖袋,被气笑了:你就这么想吃?今天已经把该丢的不该丢的脸都丢尽了,但如果到最后烧烤也没了,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知著决定不说话。
走吧。
程燃带着赵知著往家走去。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走到家门口,程燃才突然开口: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
什么意思?赵知著一愣。
程燃叹了口气:付跑腿费我给你买。
赵知著顿了片刻,还没完全从刚刚的尴尬里抽身出来,别扭地回了句:哦。
接着,她迅速地开门躲回家,强行控制自己嘴角的弧度,卷子什么的早忘得一干二净。
桌上的平板电脑一打开还是下午暂停中的画面,英剧复古精致的色调明明和这个夏天里的十八线小城格格不入,但是赵知著的心却像嗑了过量咖啡因似的雀跃放飞,将穿着T恤大裤衩的少年与中世纪的骑士逐渐重合。
赵知著突然觉得专属外卖骑手和骑士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总有下一分钟,某个骑士会踏着五彩祥云掠过无数路口,摁响门铃送来炸肉串、烤鸡翅、麻辣烫还有冰可乐。
也不知道这姑娘心动的是以后随叫随到的夜宵下午茶,还是别的什么。
暑假在日复一日中逝去,离开学只剩没几天的时候,游桃桃久违地出现在了群聊里召唤全员。
游桃桃:我解禁啦!@全体成员 出来喝奶茶啊,我请客!赵知著:抗战胜利了?游桃桃:胜利了。
【龇牙笑】秦天:没啥说的,去哪儿?游桃桃:冰菓鲜奶吧,怎么样?赵知著:行,那就两点到冰菓。
李向阳:好。
程燃:OK!下午一点半,赵知著涂好防晒霜戴着鸭舌帽和遮阳伞,全副武装地敲响了程燃家的门:好了没?出发了。
宅在家近乎裸奔的程燃抓起一条大裤衩套上然后走去开门,对赵知著说:你先进来,我洗把脸。
破天荒的,赵知著在程燃家日常只放着游戏手柄的茶几上看到了一堆针线包,以及一条缝到一半的破洞牛仔裤。
赵知著沉默了良久,她第一次面对一个会自行把破洞牛仔裤上的洞给缝起来的,十七岁少年。
这瞬间使她都忘了程燃会针线活也是值得震惊的一件事。
通常在一场日常聚会里,只要女生没有迟到,那么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大家都是准时的。
赵知著和程燃捆绑出发自然不会晚,而游桃桃搞定她爸妈之后又重归了大小姐身份,潇洒地坐着私家车也准时抵达地点。
赵知著让程燃提前一条街把她放下车,最终也踩着点到了。
但是大家真没想到,秦天这次破天荒地有备而来。
他背了个包,书包,真的装了书的包。
燃哥,你给我看看,这几题都在说啥啊?我完全摸不到入手点。
秦天把暑假发的数学、物理卷子拿出来,将笔和草稿纸一应摆好。
……众人悚然。
但是秦天丝毫没有察觉,并且招呼赵知著和李向阳一并过来:你们也来看看啊,也许有更好的方法。
程燃一声轻笑,抱着光明正大撸寸头的热爱去了。
游桃桃、赵知著和李向阳则负责下楼点单,他们五个人大张旗鼓一坐,正好把奶茶店阁楼上小小的空间给占满,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上来打扰。
结果二十分钟后,给秦天讲题变成了程燃和赵知著的物理竞赛PK,李向阳则在旁边认认真真地观看,时不时地推推眼镜。
万幸秦天粗神经,被夹在中间也不觉得左右为难。
反正听不懂,他喜滋滋地开始吃薯条。
游桃桃也在吃,暑假在家被禁了一个多月的足,她实在是太久没吃这些零食了。
但到底游桃桃顾及自己还在减肥,于是克制地停了手。
她抬头问秦天:你还有草稿纸和笔没?有啊。
撕张纸给我。
于是游桃桃开始低头画速写,纸面小能力也有限,场景不好画,她以上帝视角看向桌子那一角,决定画四人最边缘的李向阳。
李向阳推推眼镜,在游桃桃低头的间隙看过去,只一眼,发现她在画自己之后,捏紧的手心都感觉燃烧起来了,程燃和赵知著后续讲了什么也一句都听不见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束了讲题开始打闹闲聊。
很多年后,李向阳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已经变成了精细的金框,他终日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装出入城市中心的金融街,与人气定神闲地握手交谈。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只喜欢水蜜桃味的空气香氛,不知道他钱夹的最深处有一张边缘参差,沾满番茄渍的老旧稿纸,上面有他全部的青春。
差不多散了吧?日暮西斜,一群人坐得屁股都疼了,终于有人提出散场。
于是大家纷纷起身,说好的富婆桃桃请客当仁不让,自然也没谁瞎客气。
刚一出门,赵知著就被一晃而过的阳光刺了眼。
程燃知道最近赵知著一直在滴眼药水,于是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将光线全部拦下。
原本大家都打算各回各家了,秦天一声惊呼:完了,今天28号我差点忘了!怎么了?游桃桃被他吓一跳。
程燃一思索,莞尔道:今天是梦姐生日。
秦天挠着头左顾右盼,看到冰菓鲜奶吧旁边的一个电玩部落,他说:这样吧,我去给她抓个娃娃,你们要有事可以先走。
李向阳反而震惊了,他推推眼镜:不会是你自己想玩吧?毕竟他们也听说了梦姐曾经年少轻狂的岁月。
程燃叹了口气,揽上李向阳的肩头:你不懂,这是我姐仅剩的少女心了……那干脆我们再玩会儿吧。
游桃桃大概真的是憋坏了,看到电玩部落门口有两个迷你唱吧,马上拉着赵知著钻进去唱歌了。
一眨眼,徒留程燃和李向阳呆立在门口。
程燃插着兜转身问李向阳:我换点币一起玩?他摇了摇头。
程燃也没再说话,就静静地陪李向阳站着。
于是两人在黄昏的斜阳里并肩而立,也不知是谁先看向街角。
女孩们坐在高脚椅上拿着话筒唱歌,笑弯了腰又直起来,舒展的背影像白色的鸟停落在男孩的瞳孔里。
背后硬币叮的一声落入游戏机,那不停闪着光翻转的AB面像每一个我们曾经或未来要面对的路口。
迷你KTV屏幕上的歌词逐渐被夕阳笼罩——每个早晨七点半就自然醒每个路口花都开在阳光里晒好的衣服味道很安心小店门口传来好听的恋曲一切都是柔软又宁静日落之前斜阳融进小河里见面有聊不完的话题这是最完美的一天啊只有晚风轻拂着脸颊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她……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