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纭还是那句话:\'我又不好奇你的心思,你没必要跟我讲。
\'\'可我想跟你解释。
\'一句话,瞬间让温舒纭乱了心绪。
她气息有些不均,手上动作也多了起来,没有由头地开始整理起桌上本就整齐的医疗器材。
温舒纭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像烧起来了一样,也不知道脸现在红成什么样子。
\'我根本……\'温舒纭打断他的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沈董,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出去吧,我还要工作。
\'温舒纭冷着脸看他,脸上明摆着\'送客\'两字。
\'连个病人都没有,你给谁工作?\'\'你管我?\'沈闻的话没法再讲下去,但又不想离开。
只好耍无赖道:\'我还没上药。
\'\'杜潇潇不是都给你搽过药了?!\'\'杜潇潇是谁?\'沈闻下意识问了句。
反应过来后接着说道:\'哦,我知道了。
她还没搽几下你就进来了,搽上的药也都蹭衣服上了。
\'这话说的温舒纭心里倒有几分舒服,但面上还是冷的:\'那你就回去找钱睿思,让他给你上药。
\'\'钱睿思笨手笨脚的,不会上药。
\'\'别耍无赖。
\'温舒纭上前推他,\'赶紧走!\'手上没注意,无意间推到了他的伤处,温舒纭感觉沈闻背部的肌肉在她手底一颤,急忙松开手:\'疼?\'这点小伤对于沈闻来说算什么,不过话到嘴边突然就变成了\'嗯\'。
这一幕如果被小依和小胡他们看见,估计得惊掉下巴。
沈董居然会撒娇了!温舒纭咬唇挣扎,最后还是妥协了:\'你把上衣脱了吧。
\'沈闻嘴角微微扬起,双手撩起下摆。
棉质布料滑过他紧实的肌肉,慢慢向上爬去。
温舒纭瞥了眼他的腹肌后立刻扭过头,呼吸错拍,眼神止不住地颤抖。
和大学时比起来,现在的沈闻,身材健硕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这身腱子肉,也不知道是在健身房里举了多久的铁才练出来的。
白色布料爬到胸肌时,沈闻突然停下动作,又把T恤放了下来。
\'怎么了?\'温舒纭看向他。
\'不用了,我还是让钱睿思帮我搽药吧。
\'\'嗯?\'温舒纭的鼻音里透着浓浓的疑惑。
\'你值班吧,我先回去了。
\'温舒纭自然不可能挽留他,转过身向桌前走去:\'好。
\'沈闻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他渐远的脚步声,温舒纭有些愣神。
低头看向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留下的余温。
门外,沈闻走了几步,在一处台阶上坐了下来,摸出兜里的烟,取出一根放在嘴里,慢慢抽了起来。
女士烟,抽起来不是很习惯,但莫名地就是很上头。
***小依查过房后站在值班室门口听了半天,确认沈闻不在后才走进屋里。
\'纭姐,沈董怎么了?\'温舒纭抬起头:\'受了点小伤,不严重。
\'小依没多怀疑她的话,把病历放到抽屉里后坐在温舒纭身边。
\'你刚刚去哪儿了?\'\'我去了趟妮卡的宿舍,她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温舒纭点点头:\'董姐不是说她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吗。
\'妮卡,是董晓慧看诊时从瓦纳村里带回来的孕妇。
当时董晓慧在给一个发烧的男孩治病,余光看到妮卡手里牵着个女孩子,挺着大肚子费力地从她身侧经过。
出于妇产科医生的敏锐,她看过妮卡的肚子便觉得她胎位不正,给男孩治疗后董晓慧便找去了妮卡的房子,替她做了个检查。
果然胎位偏的很厉害,估计生产时会很吃力。
董晓慧比划半天,妮卡终于明白了她在说生孩子的事,立刻美滋滋地让她女儿从床底下拖出来个盆,里面装了几坨有些泛黄的棉布,两支半截的蜡烛,还有一只带着锈的剪刀。
这就是她生产时所要用的工具了。
董晓慧彻底震惊了,立刻派人叫来村长,让他帮忙翻译,把妮卡带到了驻地,分给她一间宿舍。
等她快要生产的前两天再送至市内的医院。
山区里不仅是医疗体系像纸糊的一样,就连百姓的卫生意识四舍五入后都可以忽略不计。
在这种环境下生孩子,感染的几率多大!可妮卡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产条件有多差,甚至对于自己拥有的那一盆的东西已经很满意了。
生活在贫穷落后地区的人们,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能吃饱饭,已经是很满足了,哪还会去奢求那么多呢。
妮卡还是很配合的,把大女儿托付给母亲,没有二话就跟着董晓慧来了驻地,老老实实呆在这等待预产期的到来。
妮卡由宋怡负责看护,一旦肚子有什么不适便立刻找董晓慧,检查她是否需要前往市内的医院生产。
这几天,驻地里这些医生一直在打赌。
赌妮卡会生男孩还是女孩。
很巧的是,男医生们都觉得会生女孩,女医生们都觉得会生男孩。
至于妮卡本人,她很想生一个男孩,因为自己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是男是女,还是得等瓜熟蒂落那天才能揭晓。
--小依:\'纭姐,我不是八卦啊,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和沈董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们现在在谈恋爱吗?\'温舒纭一脸无奈地看向她:\'你这还叫不八卦?\'\'主要是今晚小晴姐跟我说了,你和沈董一定有一腿。
刚刚沈队长又来找你了,所以我才会这么好奇的。
\'\'我们有一腿?肖小晴说的这话?\'小依立刻狗腿道:\'我也觉得她这个词用的不好,纭姐你放心,我已经替你狠狠谴责过她了!\'说完。
靠到温舒纭身边,像小狗一样用脑袋蹭蹭她胳膊:\'纭姐你再跟我详细讲讲嘛,你和沈董之间的故事。
\'温舒纭把她推开:\'小孩子别乱打听大人的事。
\'\'我都24岁了!\'\'哦。
\'温舒纭把靠垫放在桌面上,头埋在靠垫里,闷声道:\'我睡会儿啊,你好好值班。
\'\'纭姐!\'\'听到了。
\'小依:\'……\'得了,她这辈子就别打算从温舒纭嘴里套出来话了。
--温舒纭侧头枕在靠垫上。
盯着墙面发呆。
寂静的夜晚总是爱引起对过去的追忆和感叹。
以前没被当回事的经历,在此刻都被无限放大,慢慢回味。
温舒纭的思绪回到大学时学生会组织的一次英语竞赛上。
学生会男女比例很均衡,英语竞赛便分成男女两组来比拼。
听、说、读、写,共四项。
\'听\'这项是听外国电影的片段,在黑板上誊写出电影中的台词。
上前答题的成员是随机抽选的,一人一号,抽到谁便由谁答题。
学生会的徐老师从纸箱中取出两个贴有号码的乒乓球,\'12号,24号。
\'沈闻和温舒纭双双看向对方,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惊诧的面孔。
\'12号和24号是谁啊?上来做题了。
\'沈闻和温舒纭尴尬起身,分别从阶梯教室的左右两侧走到了讲台上。
教室里开始起哄,有刻意的咳嗽声,也有嬉笑声,还有啧啧声。
钱睿思干脆坐在台下夹着嗓子说了句:\'好巧呦!\'徐老师当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不过看大家的反应,心里也明白了。
这不是高中,她对于学生恋爱的事情,本身就不会多管。
而且,她私心里还觉得这两人很配,郎才女貌、俊男美女,很是登对。
讲台上的少男少女比肩而立,凝神倾听电影片段,各自持一粉笔在黑板上唰唰留下听写答案。
阳光从两人身侧扫过,让空气中飞舞的粉笔灰变得清晰可见。
身后凝聚了几十道火热的视线,或八卦、或艳羡。
再旁边是双手抱怀的徐老师,正一脸欣赏地看向讲台上的二人。
两人同时停下笔,彼此打量一下,是同样的结果。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两人盲听的电影片段,刚好是电影《诺丁山》里的经典告白名场面。
温舒纭感受到沈闻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过她可不好意思当着老师和成员们的面和他眉目传情,只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他投来的视线。
把粉笔放回盒中时,两人手背轻轻碰在了一起。
是无意呢,还是有心?温舒纭不知道。
两人手背碰在一起的动作被讲台边缘挡住,学生会成员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只是大家都注意到温舒纭从讲台上下来时,脸色绯红的就如同傍晚的火烧云一样。
少女娇羞,少年清隽。
美好到让人至今一提起来还会嗟叹有声。
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温舒纭缓缓阖上眼,将这份甜蜜在梦中延续下去。
***宿舍里。
钱睿思盘腿坐在床上,看向沈闻:\'怎么样?哄好了吗?\'沈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你不是说再也不管我们的事了吗?\'\'嘿!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平时和你说那么多你一句不听,这时候倒把我的话往心里去了。
是人吗你?!\'钱睿思踩着拖鞋下床。
走到他身边坐下:\'到底哄没哄好,归根到底这事也有我的责任,我很自责的好吗!\'沈闻睨他一眼:\'那你还故意把那个医生带来给我上药。
\'\'我当时不是被你气到了吗。
再说了,谁能想到温舒纭突然就来了,我明明都用对讲机告诉她不用来了,你是听到了的。
\'钱睿思把胳膊搭在沈闻肩上,头凑到他耳边:\'经过这件事。
我发现温舒纭在你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你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了,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闻把钱睿思的胳膊推开,走到床边坐下。
钱睿思没被他的冷漠击退,反而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边:\'要我说啊,你得加把劲,争取就用待在这儿的一个月把她追回来。
\'\'啪\'的一声。
沈闻抬手关掉灯。
\'嘿!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钱睿思在黑暗中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又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不对,拍了下嘴,\'呸!你才是太监呢!\'……沈闻双手抱在头后躺在床上,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黑夜中。
他在想,自己是在哪一瞬间喜欢上温舒纭的。
有些说不清楚。
或许是在她咬着笔头专注地做会议记录时,也许是她站在讲台前毫不怯场地组织活动时,也有可能是她在图书馆里上像小鸡啄米地打瞌睡时,亦或是她双手撑着下巴眨着圆溜溜的眼看向他时。
和温舒纭在一起的1132天里,有无数个瞬间足以让沈闻心动,就像是在心里绽开朵小小的烟花,不盛大,但却绚烂。
沈闻觉得,他们两人并不是一见钟情,至少他没有在第一眼看见温舒纭时就喜欢上她。
他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像点点滴滴的流水,不会太急,也不会太躁。
细水随着时光的堆砌长流,一点点变得深厚,变得暧昧,最终变得不可分割。
关于两人在一起的问题,那必然是沈闻先表白的。
说实话。
他表白的方式有些随意。
是在一次学校会议前,两人一起去水房接热水。
沈闻接的是给参会领导们泡茶的热水,温舒纭接的是给自己暖肚子的热水,她那时刚好赶上生理期。
两人各自站在一个水龙头前,低头接水。
温舒纭的水杯小,没一会儿就接满了,便站在一旁等沈闻。
\'对了,今天我们院的郑沅怡托我给你送情书,等我回去拿给你啊。
\'\'好。
\'好?你还真是来者不拒。
沈闻低头看向水位线,不知道一旁的温舒纭正冲他翻着白眼。
\'你收的那些情书,加起来都够出本书了。
\'这话里的酸味,简直要溢出水房。
哗哗的水流声停下,沈闻把水壶放在水箱上,双手抱怀,挑眉看向温舒纭。
\'吃醋啦?\'声音玩味。
温舒纭像炸了毛的猫,眼睛一瞪:\'我有什么可吃醋的?我就是有点好奇,好奇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啊。
\'温舒纭的心仿佛从高处急速降落,揪得生疼。
她有些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
\'……谁啊。
\'沈闻温和一笑:\'这不就在我面前吗。
\'温舒纭:!!!温舒纭身子一颤,水杯也歪斜着洒向地面。
沈闻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水杯,放到水箱上,热水顺着杯子流到他手上。
烫得他甩了甩手。
\'烫着了?!\'温舒纭心疼出声。
沈闻毫不在意:\'没事。
\'\'你说你智商那么高,怎么就没看出来我喜欢你呢?\'沈闻揶揄地看向她。
温舒纭脸蛋通红,小声道:\'你不是也没看出来。
\'这次是沈闻愣住了。
干张着嘴,眨巴几下眼后才反应过来。
\'你……也喜欢我吗?\'怎么能问这种问题,我不要面子的吗?!心里是这么吐槽的,但还是很没有气节地开了口:\'嗯。
\'温舒纭啊温舒纭,你可真够不矜持的!她在心中暗骂自己。
水房内光线昏暗,但沈闻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嘿嘿。
\'他突然傻笑起来。
温舒纭抬起头:\'你笑什么?\'\'我高兴啊。
\'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哦。
\'温舒纭再次低下头,手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
其实我也很高兴的,她想。
沈闻把两人的水杯夹在左臂下,右手搭在温舒纭脖颈后,推着她往外走。
\'快开会了,走吧。
\'有些话,不必点到明面上。
两人都心知肚明。
就足够了。
--连廊里,只有一高一低的身影走在一起。
高个子修长的手还搭在矮个子颈后,像逗猫一样地抓挠。
\'你刚刚说,你喜欢我哦。
\'温舒纭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脸蛋还是羞矜的红扑扑。
\'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
\'\'不要了不要了。
\'温舒纭急忙拦住他。
沈闻嘴角扬起,眉眼间漾满笑意。
\'那你以后,就不许再收别人给的情书了。
\'\'好像大部分情书,都是你替我收的吧。
\'温舒纭:\'……\'沈闻挠挠她的脖颈:\'收下情书是为了礼貌,不过现在有你了,我也就有光明正大拒收情书的理由了。
\'这话说的温舒纭心里美滋滋的。
温舒纭仰起头,眸光里带了丝骄傲:\'其实也有人给我送情书的,不过都被我们班男生拦下了。
\'还没待沈闻回话,就听到钱睿思扯着嗓子在喊两人的名字。
会议马上就开始了,他们两人却没了影。
怎么接个水还把人接丢了呢。
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齐声道:\'快跑!\'嗯……温舒纭几乎是被沈闻拎着飞跑回去的。
关于确立关系的经过,他们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同其他人说。
沈闻和温舒纭都觉得整个过程太过随意,甚至还有点像小学生谈恋爱的幼稚感觉。
自己嫌弃自己,也是可以。
不过,虽然有点幼稚,却也是那个时间段中不得不开诚布公的。
--窗外的虫鸣声打破沈闻的沉思,他眨了眨眼,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而现实却是如此支离破碎。
他想,如果能重回到四年前,他会做些什么呢?太多太多了。
但有一件事是一定的。
他一定会赶去机场,拦住阿纭出国的脚步。
不顾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