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苏湛,温舒纭只觉得很累,从身体到心里,都很疲惫。
她打车回了家,倒床就睡。
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多,被阳榕子打来的电话吵醒了。
她约温舒纭出来喝酒。
温舒纭对阳榕子的邀请现在是全部都接受,无论什么事,都顺着她。
虽然自己现在并没有心情去喝酒。
出门前,她跟沈闻打了会儿视频电话,腻腻歪歪,跟对方分享自己一天琐碎。
两个大尾巴狼,谁也没有展现出自己心情不佳的那一面,非常和平地,仿佛温舒纭今天没有去机场送苏湛,沈闻今天也不知道她去机场送苏湛这回事。
两个擅长伪装的人,在彼此面前假装快乐。
***阳榕子约温舒纭去了家清吧,环境蛮好,人也不多。
两人喝的都是日式清酒。
度数不高,算是小酌几杯。
\'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喝酒了?我之前约你,你不是都不爱出门吗?\'阳榕子端着酒杯,懒洋洋的,\'我约你还需要理由?就是今天突然爱动弹了呗。
\'温舒纭:\'……\'行吧,阳榕子现在是老大,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她不敢惹。
\'你跟沈闻,现在怎么样啊?\'\'挺好的。
\'\'在一起了吗?\'\'……\'温舒纭get到了她话中的内涵。
察觉到温舒纭的白眼,阳榕子嘻嘻地笑了起来,\'害羞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阳榕子又凑到温舒纭身边,头枕在她肩上,问她:\'到底睡没睡啊?\'\'睡了,睡了!\'温舒纭推开她。
\'感觉怎么样?我沈哥还和当年一样,宝刀未老吗?\'看着她一脸贱贱的模样,温舒纭捏了捏她的脸,叹了口气。
无奈道:\'亲爱的,换个话题。
\'\'切。
\'阳榕子抿了口酒。
--喝了一会儿,温舒纭觉察出不对劲。
阳榕子今天心情似乎不好,或者说,她有心事,一杯接一杯,喝得很急。
这种假装开心的状态,温舒纭很熟悉。
\'榕子,榕子。
\'温舒纭把酒杯从她手中抢下来,\'别喝了,你今天喝得够多了。
\'\'多什么。
\'阳榕子不高兴,给了她的手一巴掌。
嘴里嘟囔着:\'我看你和沈闻在一起啊,是真替你们俩高兴。
\'温舒纭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你们两个多不容易啊,分开四年,又能重新在一起。
他对你那么好,你又那么爱他,多好。
\'阳榕子把杯中酒饮尽。
又拿起酒瓶倒酒,手上动作不稳,酒洒了一桌子。
\'你别喝了!\'温舒纭把她的酒杯抢过来,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阳榕子看着她的动作,眼圈慢慢红了起来,她声音很小,像是呢喃:\'温舒纭,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你的好运气呢。
为什么我爱的人,却不能陪在我身边。
\'温舒纭愣住了。
这是阳榕子第一次在她面前表达对纪许的思念,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因纪许而流泪。
原来,榕子从始至终就没有放下过纪许,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阳榕子趴在桌子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是真羡慕你们,真的羡慕。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
\'温舒纭看着阳榕子,心疼得厉害,也跟着红了眼圈。
\'你知道吗?今天……\'阳榕子吸了下鼻子,\'今天是他的生日。
\'原来今天是纪许的生日。
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难怪榕子今天克制不住情绪,再也装不下去了。
温舒纭知道,纪许的生日,向来都是榕子陪他一起过的。
那时候的他们,幸福得都快要滴出蜜来,两人眼中满满的都是对彼此的爱意。
可现在,天人两隔,她再也没有机会给他过生日了。
温舒纭虽然和沈闻分开过四年,可他们跟阳榕子和纪许不同,至少他们空白的四年里,温舒纭知道沈闻还在好好地生活。
他们彼此想念,但这种想念,是有念头的。
可一旦一方离世了,再怎么想念,也都没有了意义。
她的喉咙被酒浸过,反而更干燥,\'温舒纭,我真的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借着酒意,阳榕子什么也不顾了,只将自己对纪许压抑了许久的想念,全部倾泻出来。
\'榕子……\'温舒纭哽咽着,抱住了她。
她心疼阳榕子啊,明明那么痛苦,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一旁的调酒师看见两个抱在一起流泪的女人,挑了挑眉,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情伤?***这天,温舒纭正在吃午饭呢,收到了简诚的发来的消息。
【18个小时以后,我将落地昭城机场。
】温舒纭差点被饭哽住,用汤顺了顺,回复他:【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们要回来了?】简诚坐在头等舱候机室中,摸了摸身边小女孩的头,然后回复消息:【提前18个小时告诉你,还不够吗?别忘了到时候来接我们,我把航班信息截图发给你了。
】温舒纭闷闷不乐。
她其实不希望简诚回国,让孩子一个人回来就好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温舒纭还是回了他句:【好的。
】--整个下午急诊室都很忙碌,温舒纭根本没有时间来发愁简诚即将回国这回事。
等到她下了班,有时间发愁了,她反而不想发愁了。
管他呢,回来就回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出了麻烦再说。
今天已经周五了,明天沈闻就要回昭城了,一想到这儿,温舒纭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之前不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等真在一起了,分开一会儿,都甚是想念,更别提他这次一走就是一周。
给曹焜打了个电话,让他催沈闻吃饭。
接电话的却不是曹焜,而是沈闻本闻。
\'每天都给我秘书打电话。
我可要吃醋了。
\'\'少来,你要是肯按时吃饭,我会给他打电话?\'沈闻笑笑,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我今天都有按时吃饭的。
\'\'嗯,真棒。
\'温舒纭上了车,带上耳机,随口夸了他一句。
夸完他她又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跟哄小孩一样。
连按时吃饭了都得夸上一句。
电话那头的沈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顿了两秒,声音幽幽的,\'我怎么有种被你当儿子养的感觉。
\'温舒纭:\'……\'别说你了,我也有这种感觉……\'对了,有个事。
\'沈闻越过刚刚的话题,有些抱歉,\'我明天不能回昭城了,公司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要不是因为那天他知道温舒纭去机场送苏湛,心里不舒服,状态也不在线,耽误了处理公事的进度,估计他明天就能回昭城了。
\'没关系,以公司的事为重。
\'温舒纭很重大局。
她如此识大体、重大局,倒让沈闻心里不是滋味了,她难道都不想他吗?她为什么不跟他撒娇说不让他工作,让他快回昭城陪她呢?她也可以在他面前耍耍小性子、放赖啊,就像大学时那样。
这也是一直让沈闻发愁的问题。
阿纭现在性情变了太多,她已经不爱在人前展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了,甚至在他面前也是一样。
从来只报喜不报忧,从不会把她的负面情绪在他面前显露,永远都像是一个工具人一样,无悲无喜,平平淡淡。
如果有一天,她可以放下自己心里的担子,不再小心翼翼地将情绪内敛,不要活得那么累,那该多好啊。
\'阿闻?\'他好久也不说话,温舒纭以为是信号断了呢。
\'哦,我在。
\'沈闻急忙回神,搓了搓脸,挤出一个笑容,\'你想我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什么?\'他假装听不清。
温舒纭气他这种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没好气道:\'想啦想啦!\'\'哦。
\'沈闻掩饰不住自己的笑,\'知道啦,我也想你。
\'曹焜走进办公室,站在沈闻身后,\'沈董,参会人员已经到齐了,可以开始开会了。
\'温舒纭听到了曹焜的声音,不想打扰他工作,催促他挂电话,\'你快去开会吧。
\'\'好。
\'挂断电话前,温舒纭又叫住了他,\'阿闻。
\'\'嗯?\'沈闻鼻音上扬,很迷人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你忙完虞城的业务,就快点……回来吧,我真的挺想你的。
\'温舒纭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快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这句话像在沈闻脑中炸开了烟花,她终于肯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真实的心迹了,终于愿意说实话给他听了。
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他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想法--真好。
真好。
这样真好。
慢慢来吧,会越来越好的,沈闻想。
--沈闻一高兴,工作也有了动力,这一晚上通宵达旦,疯狂地撵落下的工作进度,一直在办公室待到早上七点多才回酒店简单补眠。
上午九点,沈闻又准时出现在公司的例会上,又是一整天的工作。
沈闻卖力工作。
曹焜卖力骂街。
谁他妈惹沈董了?!!怎么跟嗑药了一样,这么兴奋?!!我要是死了,一定是被沈董熬死的!TAT走过路过的朋友们请记住我这句话,如我哪天突遭不幸工作时猝死了,记得去易昶集团帮我申请一份工伤金和抚恤金。
TAT***为了去机场接简诚和孩子,温舒纭特意请了一天假。
她有些无奈,自己怎么跟机场这么有缘,短短一周多的时间,居然来了三次机场。
虽然急诊室的医生向来不好请假,但温舒纭还是蛮自由的,说要请假,立马就给了假。
主要还是因为沈闻的关系,郑主任听王韬说了她和沈闻的关系,对她就客气了许多,请假也都痛快给假。
郑主任寻思着,这算不算是间接给沈闻送了个人情。
要是能跟这样的人扯上点联系,总归是有好处的,人家嘴巴里随便漏一点,都够他吃上半辈子了。
温舒纭去了机场,可给跟踪她的人吓懵了。
上次去机场是跟苏湛拥抱送别,这次又是要干什么?!不会直接打飞的离开昭城吧?!他们这活也太不好做了,瞒着沈董是失职,告诉沈董又会让人家心情不好,害得曹秘书无辜受累,到底怎么办啊。
总之,先得静观其变,不能自己乱了阵脚,也许温小姐只是来机场接个朋友呢。
可当他们看到温小姐带着她的\'朋友\'走出机场时,他们差点把手里的相机砸在地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走在温舒纭身边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他背了个黑色双肩包,手里推着两个大行李箱。
温舒纭手里牵了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嘴里含着根棒棒糖,一路上蹦蹦跳跳。
无论怎么看。
都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啊。
--其实不光是他们懵,就连温舒纭自己,都是懵的。
简诚,怎么这么像纪许?尤其是那双眉眼,简直是一模一样。
温舒纭还没离开澳洲的时候,简诚留着放荡不羁的银色齐肩发,有时会扎成一头脏辫,为了配合发色,他把眉毛也染成了银色。
这种极其抓人眼球的妆发,把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他的头发上了,对他的脸,反而记忆点倒没有那么多了。
温舒纭属于脸盲那一挂的,到了澳洲第一个记住的人就是简诚,因为记住他实在是太简单了--银毛,就是他了。
至于他的五官,她并没有什么印象,也不觉得他长得跟纪许像。
而现在的简诚,剃掉了一头银发,恢复到原本的黑色发色,留了个寸头,干净利落。
这种转变,让他自身的气质也变了许多,如果不了解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还真会以为他是个类似于退伍军人的正面角色呢。
此时的他,五官成了抓人眼球的记忆点,原本没多在意的,现在也不由得多看两眼。
温舒纭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的眉眼,真的跟纪许十分相似。
简诚带着孩子从机场出来时,她根本没认出来他,最后还是简诚先看到了她,主动跟她打了招呼,这才碰上面。
见到面的那刻,简诚带着孩子走向她,冲她张开了双臂,想要来一个拥抱,毕竟他们已经几年未见了。
温舒纭却只简单点了下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后就顺势蹲在地上,掐了掐简诚手里牵着的小女孩的脸,动作自然地躲过他的拥抱。
简诚了然她的心思,耸耸肩,不甚在意。
\'还记得我吗?\'跟孩子说话,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
小丫头名叫思尔,简思尔。
长得非常可爱,一张小脸白嫩嫩的。
眉毛弯弯,眼睛也是弯弯的,像两个小月牙,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大酒窝,很是甜美。
比起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现在可好看多了。
思尔不记得温舒纭了,但在飞机上,简诚告诉过她,这是她的妈妈。
所以,她笑了笑,用带着稚气的语气唤温舒纭,\'妈妈!\'温舒纭愣了下,但什么也没说,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走吧,我车在外面。
\'--不远处,那些暗中窥察的人看清了简思尔的口型,先是震惊,然后是迷茫。
什么情况?沈董让他们暗中观察的女人,居然已经有孩子了?!这个……沈董到底知不知道啊,要不要向他汇报……沈董这是图什么啊,爱上一个有夫之妇?总不会,沈董是插足温小姐婚姻生活的男小三吧……***他们在这头胡思乱想,那头温舒纭他们已经上了车。
为了接思尔,她昨天还特地去买了个儿童座椅,淡粉色的,她觉得思尔应该会喜欢。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思尔很抗拒,死活也不肯坐儿童座椅,非要坐在简诚的腿上。
温舒纭耐着性子:\'你是小朋友啊,小朋友就应该坐儿童座椅的。
\'\'不要,我要爸爸。
\'简思尔坚决不肯一个人坐在后座。
\'你之前没让她坐过儿童座椅吗?\'温舒纭扭头看向简诚。
\'没有。
\'\'……\'温舒纭妥协了,\'那你坐后面吧,看着点她。
\'\'好。
\'温舒纭开车前往提前预定好位置的餐厅,简诚坐在后面,手扶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现在去吃饭吗?\'\'嗯。
\'温舒纭从后视镜看了眼他的头发,问他:\'你头发怎么回事?\'\'为了思尔呗。
\'简思尔扭头看他一眼。
\'孩子越来越大了,我总不能永远都顶着一头银毛。
孩子问我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头发不是这样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哦。
\'温舒纭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细眉微蹙,\'你这次打算在国内呆多长时间?\'\'看看吧,我打算多呆几年。
\'多呆几年?这是什么意思?温舒纭咬唇,眼神有些闪烁。
简诚瞧见她的小表情,挑眉道:\'怎么,不欢迎我?\'\'嗯,不欢迎。
\'温舒纭很诚实,\'我只欢迎孩子。
\'简诚沉默了,过了会儿,他轻声说:\'舒纭,过去的事,总该放下的。
\'\'我已经放下了。
\'简诚不再说话了。
简思尔眨着眼睛看着她爸爸,一脸的纯真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