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关于简诚和简思尔的一切跟沈闻说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这期间沈闻一句也没有插嘴,只是在安静地听她说。
作为忠诚的聆听者这个身份,他扮演得还是很好的。
温舒纭说完,咽了口口水,嗓子有点干。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讲明白了,有些懵懵地看向沈闻,两只水灵灵的眼就像怯生生的小鹿一样。
沈闻最见不得她这种懵懂又单纯的眼神,闪避开她的视线,抑下心中的悸动,把水杯递到她面前,\'喝点水吧。
\'正好渴了,她没拒绝,一口气喝了小半杯。
温舒纭本想问问他对于简诚和简思尔还有什么问题么,但沈闻却回避开了这个话题,问她:\'困不困?\'现在是下半夜了,她早就过了困劲。
摇摇头,\'不困。
\'\'那我们去放仙女棒?\'\'嗯?!\'温舒纭惊诧地盯着他,他怎么突然想起来放仙女棒了?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买仙女棒啊?\'你不是喜欢放吗?这里刚好有,我们去南山放,好不好?\'\'你家有仙女棒?!\'温舒纭有点吃惊,一个大老爷们家居然还囤着仙女棒!但她看着沈闻一脸真挚的表情,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惊讶,点了点头,\'好呀。
\'沈闻笑笑,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吧。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些仙女棒,是他囤了四年的。
只为了如果有一天阿纭突然回来了,他能拿出她喜欢的仙女棒,陪她一起放。
***两个没有睡眠这项生理需求的人在整个昭城陷入沉寂的时候,驱车去了南山。
沈闻的车速不快。
就像是和温舒纭自驾出游一样,还要欣赏下沿路的风景。
虽然现在是黑夜,什么景色也看不到。
温舒纭伸出左手食指,点开车载音响,FoolsGarden的LemonTree立刻萦绕车内。
这是她最喜欢的歌,也是沈闻车里唯一一首一直在单曲循环的歌。
\'Iwonderhow,(我不知所措)Iwonderwhy,(我不明所以)Yesterdayyoutoldmeaboutthebluebluesky,(昨天你给我描绘的那蓝蓝的天空)AndallthatIcanseeisjustanotheryellowlemontree.(我所能看见的只是另一棵黄色柠檬树)\'听着这欢快的旋律,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清爽的、带着柠檬味的夏天。
\'院子里种了两棵柠檬树,晚上看不清,等你明天可以去看看。
\'温舒纭一怔。
院子里有两棵柠檬树……这曾是她跟沈闻提到过的。
那时候他们还在大学,对于外界社会还是充满了未知和憧憬的。
温舒纭记得有一次她和沈闻在图书馆自习,午后的阳光软软地撒在他们身上,她跟沈闻一人戴着一只耳机,一起在听《LemonTree》。
她单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跟沈闻畅想未来,\'以后等我找到工作,我要挣很多钱,然后买一个独栋小房。
一定要带一个院子,我要在院子里种上两棵柠檬树。
夏天我要坐在柠檬树下边乘凉边喝冰柠檬水,冬天我要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一边喝柠檬花茶,一边看窗外大雪漫天。
\'\'好啊。
\'沈闻捏捏她的耳垂,亲亲她的额头和眼睛,\'那我要和你一起,住在那个有两棵柠檬树的房子里。
夏天帮你把柠檬树修枝剪叶,冬天为你炮制柠檬花茶。
\'温舒纭听着这首歌,有些感伤。
自己当年的心愿,在她之后的岁月里早已被抛之脑后,而沈闻却替她做到了,用他的细心与偏爱,拾起她丢失的、遗忘的记忆,成全了她的愿望。
***车子停在南山山脚下,两人需要步行上山。
南山不高,用不上半个小时就登顶了。
南山的配套设施还不错,沥青的小路弯弯绕绕,一直修到山顶。
虽然夜里没什么人爬山,但小路两侧的路灯还是亮着的,光线虽说是有些昏暗,但也足够用了。
沈闻和温舒纭牵着手,一起向山上走去。
雪花扑簌簌地,落在两人肩头。
奇怪的是,谁也不觉得冷,心底反而是暖暖的。
快到山顶的路变得愈发狭窄,周遭植被也更茂密,仅能容两人通过,沈闻刚好借此机会,直接把温舒纭揽在了怀里,搂着她往山顶走。
温舒纭脖子上被沈闻亲手围了条围巾,挡住大半张脸,就着夜色,更是看不清她脸上的绯红。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夜里爬山。
几年前有一次五一假期,温舒纭被沈闻哄骗着一起去夜爬华山,从晚上八点半爬到了凌晨三点半,到了山顶温舒纭已经累成狗了,连腿都在打弯,气得她肝疼说不出话,只想把沈闻这狗东西打死,还要把他的骨灰都给扬了。
但这次爬山感觉倒是不同了,心情很微妙,并不差,对于爬山这回事完全没有抗拒的心理。
他们穿行在山林间,踩着已积起一层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风在耳畔挂着,雪花飞扬到他们发间、脸前,树枝颤抖地发出声响,摇晃下一层积雪。
到了山顶,沈闻找了块空地,从纸袋里取出仙女棒递给温舒纭,而后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后半弯下腰,双手合拢护住火。
将烟头的火光对上仙女棒,把温舒纭手里的仙女棒都给点燃了。
山顶的空气冷得锋利,没一会儿,身上爬山时起的那层薄汗就消弭不见了。
温舒纭垂眸看向叼着烟给自己点仙女棒的沈闻,他的脸被烟头的橙色微光照亮,展露出一张清隽帅气的面容。
烟似乎有些熏眼睛,他微眯着眼,眉头微蹙,鸦羽般的睫毛密合在一起,在眼睑下留了一层阴影。
用烟点火这个动作,沈闻做出了痞气,还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和矜贵的慵懒。
总之,很迷人。
在这雪夜里,她听到了自己疯狂悸动的心跳,砰砰、砰砰,不受控制的,被眼前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噬掉了心魂。
仙女棒顶端的易燃纸唰唰燃尽,\'砰\'的一声。
手中烟火被点燃,向前滋出亮晶晶的火光。
火光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很快便都落在了雪地上,化为虚无。
大学的时候,沈闻就不玩仙女棒,也许是觉得这种矫情阴柔的玩意儿实在是不符他高贵冷艳的人设。
他一般都会站在温舒纭身边,看着她玩,再给她拍几张照片。
今天也不例外,沈闻站在一旁抽烟。
看着她玩,等她手里的燃尽了,再给她点上几根。
囤了四年的仙女棒,终于可以物尽其用了。
他看着温舒纭被火光映亮的小脸,不自觉的,嘴角也挂上了和她一样的微笑。
两人都是眉眼弯弯,眼角的同款泪痣似乎都变得有了些温度。
温舒纭拿着仙女棒在空中画圈圈,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就像沉寂多年的少女心终于复苏了一样,心里兴奋又喜悦。
她扭头看向沈闻,正好对上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舔了舔唇,脑子不知道是怎么运转的,吐出一句,\'给我抽口烟。
\'沈闻皱眉:\'烟不是好东西。
\'温舒纭回呛他:\'那你怎么还抽?\'沈闻笑得温和:\'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抽烟还不正常吗?\'温舒纭低头看向手中燃了一半的仙女棒,嘴里咕哝了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夹杂在树叶飒飒声和下雪声之间,顺着风声飘进沈闻耳朵里。
他挑了下眉,想了想,深吸了一口烟,走到温舒纭面前,拉下她堆在脸前的围巾,凑头吻了上去,将口中的烟悉数渡进她口中。
温舒纭被呛到了,伸出拳头捶他,躲开他的吻。
他挂着坏笑,声音哑哑的,问她,\'还抽吗?\'温舒纭只能愤愤地瞪他。
沈闻把她垂在脸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把她脸颊上为数不多的肉都挤到中间,亲了亲她的鼻尖,\'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
\'他率先道歉,温舒纭倒不好意思了,摇了摇头,小声道:\'如果我早把这些告诉你,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
\'\'嗯。
\'在漫天飞雪的南山上,沈闻将温舒纭搂入怀中,亲吻她的发顶,浅浅呢喃:\'阿纭,从现在开始,我们再也不要有秘密瞒着彼此了,好不好?\'至于那些过往,那些她之前对他隐瞒下,还不曾揭开谜底的,他就不问了。
并非不想知道,只是单纯的,不想问了。
他已再次觅得挚爱,不想再困囿于旧事前尘。
他们还有很多很长的未来,不需要回头,要向前走。
温舒纭手环住沈闻的腰,脸埋在他胸膛前,听到他贲张有力的心跳声⃘。
她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对他说:\'阿闻,从现在开始,我对你再也不会有秘密了。
\'以前的都不做数,从现在开始,我们坦诚相待,再也不要有任何秘密隐瞒彼此。
冰冰凉凉的夜色,冰冰凉凉的雪花,冰冰凉凉的唇畔。
一齐落在温舒纭身上、心里。
温舒纭慢慢闭上眼。
真好,这样真好。
***翌日清晨,温舒纭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人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挠了挠额头,结果手背又被人亲了一下。
她刚睡着没几个小时呢,脑子都是混沌的,眼睛都睁不开,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去了。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二十分钟后,沈闻腰间系了条浴巾从浴室走出,温舒纭与此同时也睁开了眼。
一大早就看到这么香的肉体,她属实有点受不住。
温舒纭紧闭上眼,把被子拉到头顶。
沈闻瞧见她的动作,还特意走到她身边晃了一圈,拉下她蒙在脸上的被子,刮了下她的鼻子,戏谑道:\'都醒了为什么不看我?\'温舒纭:\'……\'论脸皮的厚度,她是永远都比不上沈闻了。
\'怎么?\'沈闻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慢,\'你害羞?\'\'你快去上班吧!\'\'这么急着赶我走。
\'沈闻嘟囔着,还挺委屈的,\'睡觉的时候知道往我怀里钻,睡醒了就翻脸不认人,哪个富婆会这么对待鸭王?\'他又提鸭子这回事……温舒纭无语了,抬手挡住脸,干脆不理他。
沈闻瞥她一眼,直接在她面前换起衣服。
温舒纭听到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没忍住,睁眼看了一下,却被沈闻抓了个现形。
\'偷窥我?\'\'……才没有。
\'\'想看就看呗,又不是不给你看。
\'说着,沈闻在温舒纭面前转了一圈。
白衬衫的扣子还没系全,胸肌和腹肌全露出来了,健硕而性感,直扎温舒纭眼球。
温舒纭:\'……\'她觉得沈闻如果有朝一日变成孔雀了,一定是最会开屏的那只。
这么会卖弄男色。
他可真是要骚断腿了。
--送走了沈闻,温舒纭又睡了个回笼觉,她今天上夜班,不着急起床。
等她睡饱了,起床跟着音乐坐了会儿阴瑜伽,然后到厨房去觅食了。
她知道沈闻肯定会给她准备饭的。
果然,锅里的粥还是温热的,旁边还有一小锅黑糖姜茶,锅边放了个小纸条,上面是沈闻的字迹,【把姜茶热一下再喝。
】温舒纭看着这张纸条,轻轻地笑了。
今天她胃口很好,吃了整整一碗粥。
吃饱饭她端着杯姜茶走到窗边往外看,还真有两棵柠檬树。
温舒纭套上羽绒服走到院子里,在柠檬树下站定,她扬起头看向树顶,被阳光刺痛眼,又急忙低下头。
正值深冬,柠檬树是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生机。
不过,温舒纭就是觉得自己闻到了柠檬的清香味。
正小口小口地喝着姜茶呢,手机响了,屏幕上是简诚的名字。
\'喂?\'温舒纭把杯子放到院子里的木桌上,坐在了柠檬树下的秋千上。
\'你是不是把我们这远道而来的客人给忘了?你把我女儿拐哪儿去了?\'\'在我家呢,你要找她么?\'\'她昨晚睡得习惯吗?有没有起夜?晚上有没有找我?今天早餐吃了什么?\'一连串几个问题问出来,温舒纭挺满意的,看来简诚把孩子照顾得真的很好。
对这孩子也是真的上心。
\'你就放心吧,一点问题也没有。
\'好歹是幼师在照顾她呢,不比你专业?虽然自己并不在简思尔身边,但温舒纭说的可一点也不心虚,\'你自己在酒店吃个早餐,等下午我带孩子去找你。
\'\'好吧。
\'挂了电话,温舒纭又急忙给阳榕子打了个电话,\'榕子,孩子在哪了?\'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工作日,阳榕子是要上班的。
电话那头是阳榕子不急不慢的声音,\'我说大姐,你现在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孩子放在我这儿呐?\'\'我……\'昨晚一个激动,我就给忘了。
\'我把她带幼儿园来了。
\'阳榕子扭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捧着蛋糕吃的不亦乐乎的简思尔,嘴角抽了下,\'你放心,她在我这儿呆的很好。
\'\'那就好,我过一会儿去接她。
要是中午之前过不去,你记得带她吃饭啊。
\'\'不是大姐,你是嫌我每天带孩子带的还不够多么,怎么还巴巴地给我送来一个?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啊?!\'温舒纭试图敷衍带过:\'这孩子是我在澳洲认识的朋友生的,不过她去世了,我答应过她要替她照顾好孩子的。
\'\'这样啊……\'阳榕子再看向简思尔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那她爸爸呢?\'在阳榕子面前提到简诚,温舒纭总觉得心里不太得劲,还有些心慌,含含糊糊地,支吾了句:\'哦……她是被她爸带大的,她爸也回国了,不过有点事,就把孩子送来我这儿了。
\'温舒纭迅速转移话题:\'我给你买的燕窝喝没喝完?你有没有每天坚持喝?\'阳榕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被她带跑了,\'诶呀我又不是坐月子,你给我买那么多补品干什么,我又不爱喝!\'\'对身体好,你坚持喝。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挂了!\'\'……哦。
\'***下午,温舒纭接了孩子,到酒店接上简诚,带着他们父女俩去了家旅行社。
她要给他们找个旅行团,赶紧出去旅游去,别在昭城待着。
可别哪天不小心被阳榕子瞧到简诚的长相,再刺激到她。
简诚本来是对旅行没有什么兴趣的,但看简思尔想去,也只得依着她。
最终简诚把目的地定在了云贵两地,说是要带简思尔去看看喀斯特地貌。
管他去哪呢,只要离开昭城就是好的,温舒纭挑了个昂贵的精品团,后天就把这对父女送走。
他们走了,温舒纭才觉得自己把手上的烫手山芋解决了。
傍晚,温舒纭开车去找沈闻吃晚饭,她今晚得上夜班,没多少时间,就跟他简单在公司的食堂里吃了口饭。
为了配合温舒纭的时间,两人今晚挺早就吃了饭,去食堂的时候还没到饭点,也没遇到什么员工。
没遇上员工,却被秘书室那些女秘书们瞧见了。
她们眼巴巴地看着曹秘带着一个女人从董事长专用电梯走了出来,正纳闷她是谁呢,就看到曹秘恭敬地把她送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里。
女秘书们一个个全都疯了。
这人,不会是沈董的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