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纭把寿司又扔回到盘中,胳膊搭在椅背后,审视地看向沈闻,\'所以,你这又买钻石耳钉,又买花的,是为了赎罪?\'沈闻点头:\'我希望能用他们换回来您的一丝好心情。
\'\'那你是什么时候抽的,抽了几根?\'沈闻:\'……\'……今天中午,沈闻约了合作方吃饭,地点选在了易沐居,在湖心小亭上用餐,颇为雅致。
这位合作方谢总,是北方人,有着北方汉子的热情豪迈,席间提及烟草文化一事时,还特意让助理去取了他新得的一批烟,说是味道很不错,一定要沈闻尝尝。
谢总之前和沈闻打过交道。
知道他是抽烟的,所以对他口中的\'戒烟\'一事只当是开玩笑呢,根本不相信。
沈闻一开始是拒绝的,他不想违背跟阿纭的约定。
可架不住这位谢总热情啊,不停地劝烟,还说他这烟有多么的好抽,不尝一口简直就会抱憾终生。
后来这位谢总拿出了平日里劝酒的招数,直接替沈闻把烟点上了,递到他嘴边,说:\'小沈啊,今天你要是不抽这烟,可就是瞧不起我老谢啊。
\'这让沈闻还能说什么?半推半就地,他也就抽了这支烟。
--说实话,当时谢总拿出来这烟的时候,沈闻心里也是痒痒的,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抽烟了,他也难受。
可是抽完了并没有想象中的舒畅,反而心里满是惶恐和不安。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立刻派曹焜去买了钻石耳钉,知道她喜欢花,又让秘书室从荷兰订了花。
沈闻有自己的考量,阿纭那么聪明,一旦真抓到他抽烟的话,他好歹还能拿出来点东西讨好她,让自己的罪孽没有那么深重。
只是傍晚温舒纭发来的那两条信息让他彻底乱了阵脚。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他现在是做了亏心事,鬼这是主动找上门了?因为自己心虚,他压根没考虑过温舒纭今日的反常或许是她也做了亏心事。
光以为是阿纭知道了他今天抽了烟,来说反话折磨他了。
这么一看,今天的这出闹剧,就是两个做了亏心事的人在竭力弥补自己的过错、殷勤地过了头的故事。
--温舒纭听完沈闻老老实实交代的一切后,沉默了许久。
最后她点了点头,说:\'这么说的话,咱们两个就算是扯平了。
\'沈闻:???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一人一根烟,公平不打仗。
\'温舒纭讪笑着看向他。
却在他眼中读出了一种名为\'你过来,你看我能不能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的情绪。
沈闻找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你要给谁打电话?\'\'给曹焜,我要让他取消荷兰的订单!\'***关于温舒纭已经和沈闻领证了这回事,除了曹焜,其他人还不知道。
毕竟领证那天去民政局打通关系的,是他曹焜本人,他当然得知道。
在沈闻和温舒纭领证之后,曹焜再在沈闻面前提到温舒纭,就很自然地从\'温小姐\'、\'温医生\'改口称\'太太\'了。
他这么叫,沈闻也很满意。
曹焜这个马屁精,摸准了沈闻的心理,恨不得一天在他面前叫上八百遍\'太太\'这个词,反复在他面前提醒他温舒纭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让他开心。
--其实沈闻和温舒纭都不知道,温父温母,也知道了这回事。
这天上班,温舒纭就觉得不太顺,先是看诊时被患者拍的片子划伤了手,后是中午吃饭时被同事不小心在她身上洒了菜汤,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前是不是忘看运势了,怎么会这么背。
下午三点多,温舒纭收到了一条微信,让她觉得今天的不顺真是达到了顶点。
消息是温母发的,【晚上回家吃饭。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文字的力量之大,区区六个字,居然能让一个人的心情变得如此之差。
温舒纭不想去,回了个【我今晚值夜班。
】温母很快回复她:【我知道你们医院的值班表,晚上回家,我有事问你。
】温舒纭彻底无语了,心烦意乱地趴在桌子上,什么话也不想说。
母亲的手伸的太远了,她不光能知道医院的值班表,就连领证一事,她也是知道了的吧。
说实话,看到母亲发来的这条消息,温舒纭心里是害怕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母亲提及沈闻时,该怎样去应对她。
温舒纭先给曹焜发了消息,得知了他今日的行程,然后才给沈闻发了消息【今晚我得去我爸妈那吃饭,你去应酬时记得少喝点酒。
】自从沈闻和温舒纭在一起后,除了温舒纭值夜班的时间,其余晚上的应酬,基本上是能推则推,沈闻都把时间拿去陪温舒纭了,还在小圈子里落了个\'妻奴\'的称号。
曹焜知道温舒纭今晚不能跟沈闻吃饭的消息后,很是开心,今晚沈董的行程终于能正常进行了,他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去推辞应酬了。
消息发出去后,过了很长时间,沈闻才回复她,【我跟你一起去拜见爸妈?】沈闻默认,证都领了。
也该改口了。
温舒纭一秒都没犹豫,秒回他:【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家里的那个烂摊子,还是别让阿闻掺进来的好。
折磨她自己就够了,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被折磨。
***下班后,温舒纭开车回家。
没开一会儿,就把她今天的不顺给延续下去了。
驶过一个路口时,温舒纭本来要右转,突然从右后方窜出来一个摩托车,眼看着自己就要撞上他,温舒纭心里一惊,慌乱间连忙向左打轮,摩托车倒是躲过去了,但她却蹭到了左边的车上。
听到撞车时\'咚\'的一声响起后,温舒纭本能地踩下刹车。
她握着方向盘,咬了咬牙,真想就原地爆炸吧,这一天事怎么那么多。
活着怎么这么累?!没工夫去理顺这些负情绪,温舒纭下了车,打算跟对方车主商讨赔偿一事。
她还没跟对方车主说上话呢,身旁就停下来一辆车,下来两个人。
她是认识的,是\'暗中保护\'她的保镖。
保镖走到她身边,冲她恭敬地点了个头,\'太太,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您上那辆车,让他送您回家吧。
\'保镖们虽然不知道沈闻和温舒纭领证这回事,但曹焜嘱咐过他们改口一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闭嘴做事,是他们的强项。
到了这时候,温舒纭才真正意识到保镖存在的意义,她感激极了,终于不用自己处理这些麻烦事了,连连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那我就先走了!\'温舒纭上了保镖的车,让他把自己送到爸妈家。
临上车前,她还不忘嘱咐保镖,\'今天撞车的事,麻烦你们别告诉沈闻。
修车和赔偿的费用由我自己来出,总之千万不要让沈闻知道。
\'温舒纭心里清楚,要是让阿闻知道自己开车出了事故,那她可就再别想碰车了。
--被保镖送回到爸妈家楼下,温舒纭一个人上了楼。
她没拿家门钥匙,只好站在门口敲门。
门是温母开的,打开门的一瞬间,母女两人对视了一眼,不过温舒纭很快移开视线,低下头换鞋,打了声招呼,\'妈。
\'\'嗯。
\'温母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进了屋,温舒纭扫了眼餐桌,上面一道菜也没有,厨房里也没有半点油烟气,哪像做了饭的样子。
温舒纭见温父不在,问她:\'我爸去哪儿了?\'\'他们战友今晚聚会。
\'温母从厨房里端了壶水出来,\'过来坐。
\'温母在茶台前落座,泡了壶茶,又拿水果刀给温舒纭削了个苹果,\'你吃。
\'温舒纭看着那个苹果,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半天也没敢接。
温母看她不接,也没说什么,拿了个小碟子,把苹果切成块摆在上面,在上面扎了个叉子,推到温舒纭面前。
温舒纭顿了顿,最终挤出一句\'谢谢\'。
末了,她也没动那碟苹果一下。
--温母端起茶杯,吹了口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小口啜饮着。
看起来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不急,可温舒纭急了。
\'妈,您今晚让我回家,是要跟我说什么吗?\'温母放下茶杯,看向她的目光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结了婚,开心吗?\'温舒纭心里一紧。
虽然预想到母亲会跟她说这回事,但真从母亲嘴里听到\'结婚\'两字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乱了阵脚。
温母看了眼女儿紧绞在一起、已经攥得发白的双手,轻笑了声。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你爸都已经七老八十、开始耳聋眼瞎了?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又和那孩子在一起的事?!\'温舒纭紧咬着唇,不说话。
\'这次是你爸死命劝我,我才听了他那老东西的,一直没打扰你们,毕竟我对那孩子还是有些亏欠的。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耐,居然一点预兆也没有,直接拿着证件就跟他领证了?!\'温舒纭腹诽,我他妈当时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谁能想到我能在睡梦中领了个证?!!但温母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气。
气得太阳穴直跳,\'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嫁给他吗?为什么就一定要跟我对着干?!\'温舒纭抬起头,迎上温母的视线,在她愤怒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容。
\'妈,您扪心自问,到底是沈闻这人真的不能嫁,还是只是您单纯不想让我嫁?\'这句话问得温母一愣。
年过半百,眼角已爬上皱纹,鬓间也有了银丝,一直刚硬的她,眼里突然有了些迷茫。
是啊。
到底是沈闻这个孩子不好,还是只因为她介意女儿会因为他而忤逆自己?跟女儿针芒相对彼此较劲的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温舒纭端起面前的茶杯,但最终没喝。
她叹了口气,说道:\'妈,我的人生活到现在已经很明晰了。
要么,嫁与沈闻,和他厮守一生。
要么,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温母最介意的,就是女儿因为沈闻来威胁她。
温母敛起脸色,冷笑着看向她,\'你还是要因为他跟我作对?\'\'你还记得你当初用自杀来逼我吗?\'温母的视线落到身旁那把水果刀上,\'你说,如果我也来逼你,你会是什么反应呢?\'话音一落,温母便抬手去抓那把刀。
可她手还没碰到那把刀呢,就被温舒纭推开了。
温舒纭拿起那把水果刀,刀上还有刚刚切苹果残留的果汁。
指腹慢慢划过刀刃,一个血口子落在了手指上。
温母心头一跳,厉声道:\'你要干什么?!\'温舒纭似乎是察觉不到痛一样,还在把玩着那把刀,她懒懒抬起眸子,话语间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妈,您别忘了。
我可是医生啊。
我知道刀往哪里划最致命,也知道割哪条血管能死的最快。
如果您真要逼我,我想,先闭眼的人,应该是你女儿吧。
\'温母的脸白了又白,最后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把刀放下!\'比不要命么?她温舒纭豁上了,跟沈闻那条疯狗学会了,直接正面刚。
温舒纭笑笑,把刀放下了,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温母看着从白色纸巾中渗出来的殷红血迹,眼眶酸的发胀。
那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会不心疼。
\'妈,您和沈闻,都是我在乎的人,我真的不想在你们两个之间做取舍。
如果真的要逼我做出取舍,那我只能选择放弃我自己。
\'温母眼眶中的泪终是砸了下来。
温舒纭站起身,看到母亲狼狈地拭泪的模样,鼻子也酸了。
她想抱抱母亲,可是她的胳膊,始终也没抬起来。
\'妈,我走了。
\'温舒纭别过头,不再看她。
***从爸妈家出来,温舒纭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只想赶紧见到沈闻让他抱抱她。
可他现在估计应该在应酬,她又不能去打扰他。
送她来的保镖还等在楼下,温舒纭瞧见了。
连忙小跑上车,\'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保镖连忙摆摆手:\'不会的,接送您就是我的工作。
您是回溪山居还是明景苑?\'\'溪山居。
\'每逢周末,他们两人都会去溪山居住上两天。
\'好的。
\'--到了家,沈闻还没回来,温舒纭一个人在这空落落的房子里只觉得孤单,便打开了音乐,还是她喜欢的《lemontree》,让这偌大的房子里有点声音。
寂寞听点响嘛。
一个人呆着没意思,她也没有吃饭的欲望,打算打扫打扫卫生。
闲下来总会胡思乱想,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之前一个人生活那么久,她都没觉得不适应,甚至还享受这种游离于人群外的自由。
反倒是跟沈闻在一起了之后,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孤单。
这种变化,倒真是挺奇怪的。
温舒纭把头发扎了起来。
先去打扫书房。
--溪山居一直是有保姆定期来打扫的,其实家里根本不脏,温舒纭打扫卫生,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她把扫地机器人放到地上,跟着走了进去开始擦窗台,一边擦一边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
如果此时站在她面前,会发现她虽是在看窗外,可她的眼睛是空洞的,她在走神。
温舒纭在想,其实母亲在她心里的地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小,她是在乎母亲的,她也是爱母亲的。
只是她们两人也许真就是上辈子的仇人,账没算清,这辈子还要接着算。
她们两个的棱角都太过尖锐,只要靠近些就一定会刺伤彼此。
她只能选择保持距离,只有离远点,伤害才能小。
也是因为温母,温舒纭才会变得恐婚恐孕,她的心里是不想结婚的,可如果结婚这回事能让她永远和阿闻绑在一起,那她想,她会克服她心理上的障碍的。
更何况,沈闻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和她领了证。
他就是摸准了她的命脉,知道她爱他,不会真的介意他干出来\'把她灌醉、哄她领证\'这种狗事的。
说真的,她确实生气。
可要落到本质,她其实是不介意的。
甚至,潜意识里,她是感激沈闻的,感谢他替她做出她不敢做下的决定。
母亲逼她,不让她和沈闻在一起。
按照纲常伦理,她该遵循家慈之命的。
可是,那阿闻呢?他是无辜的,他没有理由被牵扯进她们母女的纠葛之间。
他也没有必要隔了四年各在天涯的漫长时光,还在执拗地等着她。
这对他不公平。
他本该有一段灿烂的人生的,只是因为她,才多了这么多的风雨。
温舒纭对他,不光是有痴情和爱,还有歉疚。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次放开沈闻的手。
这是一定的。
当年会犯下的错,现在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