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温舒纭睡得极不踏实。
她不停地在做梦,而且全部都是噩梦。
梦中的雨夜里,温舒纭站在天台上,声嘶力竭地冲在她面前已经站在边缘的文柔喊着\'不要跳!\'可是文柔的目光是决绝的,嘴角甚至还挂着微笑,轻舒了口气,说了句\'终于都结束了\'之后,身子一仰。
从顶楼坠了下去。
这场梦境的最后,温舒纭的视线里只有文柔纷飞的裙角和那晚冰冷又细密的雨丝。
噩梦是一连串的,就跟电影一样,镜头一切,梦中的场景就变成了一片雪地。
温舒纭站在这片没有边际的雪地上,失了方向。
她在梦中挣扎,竭力寻找回家的路。
就在她的体力快要枯竭之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红。
在雪地的映衬下。
色彩对比强烈,格外骇人。
求生欲使她又有了力气,她跌跌撞撞地朝那片红跑去,也许那是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呢,就可以寻求帮助了。
可她跑到面前,浑身的寒毛立刻都站了起来,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温舒纭眼中的那片红。
是浑身是血的阳榕子。
她孤单地躺在雪地上,血还在汩汩流淌,她流了那么多血,染红了一片雪。
阳榕子的双眼是紧闭的,和她的面色又很平和,如果不看她流的那些血,只会以为她是睡着了。
温舒纭疯狂颤栗的双手还没有碰到阳榕子的脸颊,她就被从这场梦境中剥离了出来,梦一转,到了国外的一所监狱门口。
这场梦境中的温舒纭开了辆车,站在监狱门口倚在车身上等待即将出狱的那人。
铁门哗啦啦作响,缓慢移动,阔别多年的人影已逐渐清晰。
苏湛慢慢走了出来。
他背着个大包,身形消瘦一圈,脸上满是青茬,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全然不再,留下的只有颓废和沉默。
她看着苏湛,嘴唇张合两下,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湛在温舒纭面前站定,看着她颤动的瞳孔,眼眸深了深,舌头划过后槽牙,半晌,才挤出一句。
\'你来了啊。
\'温舒纭抬起头,眼眶中有一层雾气,\'嗯,大家一直在等你回家。
\'苏湛笑了,但眼中却是无尽的悲凉,他反问她,\'家?我还哪有家?\'话音刚落,苏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
没有一秒犹豫,直直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血溅出来,染了温舒纭满身。
……\'不要--\'温舒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睡在她身边的沈闻听到声响,立刻惊醒。
抬手点亮床头灯。
乍然亮起的灯光刺得温舒纭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眼前的环境,缓缓睁开眼。
\'做噩梦了?\'沈闻语气担忧,他看着眼前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的温舒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温舒纭僵坐在床上,手紧紧攥住被角,由于用力过度,指尖泛起青白色。
噩梦的余韵还在她身上停留,喉咙是干涩肿痛的,额头上也挂着一层细汗,濡湿了额角的碎发。
沈闻摸了摸她脖颈,脖颈上也是冰凉黏腻的冷汗。
沈闻对她是有耐心的,没有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等她缓过来。
宽敞的卧室内一时只余下温舒纭不均错乱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温舒纭才恢复了清醒,但话一开口,声音还是不成调的。
\'我做噩梦了。
\'暖黄的灯光下,温舒纭的脸色却也是惨白的。
\'都是假的。
不怕,不怕啊。
\'沈闻摸了摸她的脸,有些烫。
他起身下床,\'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骇人的噩梦了。
作为一个曾长期挣扎在噩梦中的心理疾病患者来说,她意识到。
这种情况不太妙。
温舒纭掀被下床,光着脚走到衣柜前,从最下面的夹层中翻出一个贴了紫色标签的药瓶。
这瓶好久都没吃过的,已经被她压箱底的药又被她重新翻出来。
哆嗦着手倒出来两粒,等沈闻再次走进屋内,她接过杯子,有些急地就着沈闻给她倒的温水吞了下去。
\'这是什么?\'沈闻从她手中拿过药瓶,看着瓶身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舒纭吃了药后就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
她又把药瓶拿回来,放回到夹层里,关上了柜门,含含糊糊地说道:\'之前吃的药,助眠的,我已经很久不吃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闻的心非但没有半点放下来,反而更加怀疑了。
他不是看不懂药瓶上写的字,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治疗重度抑郁及焦虑。
沈闻面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但没开口问她。
他知道她不会想说的。
\'睡吧,有我陪着你呢。
\'\'好。
\'是啊,她有阿闻呢,怕什么?温舒纭重新躺回到床上,沈闻替她掖好被脚,把她脸前的碎发拨开后,才闭了灯。
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温舒纭规矩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双手却是攥紧的,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原以为她不会多在意那场莫名其妙的噩梦的,可闭上眼的那一刻,恐惧感和迷茫感却又扑面而来,让她近乎窒息。
她总觉得。
这场梦是有指示性的。
梦中发生的一切,似乎将会在未来的某个节点出现。
很奇怪的,她今晚就偏偏信了这种梦境玄学。
温舒纭有些不自觉地微微战栗。
黑暗中,两行泪安静地从她面颊淌落。
她其实是不信鬼神的,可这场梦,却让她无端生畏。
……沈闻又到厨房里给她倒了杯温水。
他的脑子是有些混沌的,不仅是因为睡眠被打断,还因为他刚刚看到的那瓶药。
他从冰箱里拎出来一瓶柠檬水。
连喝了几口,身上才觉得舒服了些。
等他回到卧室,温舒纭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床,可他刚躺下来,温舒纭就靠了过来,就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一样,额头抵在他胸膛前,两只手搭在他身侧,呼吸间的气息全部都喷洒在他身上。
沈闻抬起胳膊,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夜色漫长而寂静,卧室内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黑暗掩盖了两人脸上的神情,伴着夜晚的宁静,两人各怀心事,思绪纷飞。
沈闻等到温舒纭的呼吸放得均衡,身体也舒展开了之后,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别怕,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