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楚御的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
打湿了纸张,把字迹都晕染开了。
她写了很多很多。
可是一件事,都是为了他,连提到自己都很少很少。
他从来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这样卑微。
陵楚御合上日记本,看向窗外。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了,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
随着停在窗户上的飞鸟扑腾着翅膀,早上的第一道阳光洒落进来,明亮的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寒安歌说,最喜欢这样的早晨。
陵楚御闭上眼睛,倒在床上。
昏昏然的睡意不知何时席卷而来。
他睡着了。
跌入模模糊糊的梦境。
依稀回到那年,余震不断的废墟里。
身边的一切都好像陷入死寂之中。
到处都是不断落下来的尘土,血腥味在四周蔓延,痛呼哀嚎,只有那个伸手死死拽着他的少女是鲜活的。
场景倒回黑暗中。
他看不清少女的面容。
她的手在滴血,就那么点缝隙,她趴在那里,一边一边的喊他的名字。
生怕下一刻,他不应声,就剩下她一个人。
陵楚御听着她声音,渐渐的变得暗哑。
你知道吗?她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特别好……所以,你一定不会死……那时候。
明明已经死亡很近了。
他却觉得这姑娘的逻辑,真的很有问题。
可她说:你可千万要活着,至少,要说一句你喜欢我,不然……我岂不是亏了……那时候陵楚御想。
这姑娘,家里大概都是商人。
这种时候,还想着亏本,还是赚钱。
时间越来越久。
周围的声音都渐渐的平息下去。
一切,陷入死寂。
连她的轻唤,也渐渐的,没有什么声音了。
那年陵楚御二十岁。
有很多女孩子说过喜欢他,会在下雨天的时候,装作偶遇帮他撑伞,会做巧克力小饼干,请他尝一尝。
会有人给他写才华横溢的情书,会有人在校庆上高歌一曲表明心迹。
风华雪花看的多了。
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
旁边的朋友都说,陵楚御这个人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那么美女倒追,也不知道消受。
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
直到那天。
他听见那个少女的哽咽声近在咫尺。
可以感觉到她温热的血液,滴在他脸上。
她把一句喜欢他,说的好像马上就要死同穴那般壮烈。
那一天的陵楚御被压在废墟下,只能发出细小二微弱的声音,身体动弹不得。
却感受到了。
第一次怦然心动。
他一直觉得上天是公平的。
降于你灾难的同时,也会赠与你这世间难得的美好。
陵楚御在梦里。
反反复复的听见她在喊他。
黑暗里看不见的那个人,如今有了真实的轮廓,清晰的面容。
那个人……是寒安歌。
他沉溺在那个梦里。
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阳光驱散了那个废墟。
寒安歌死死握着他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
静谧无声的世界。
只剩下他一个人,眼前什么一片荒芜。
楚御!楚御……医生!医生。
赵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睡好几天了,我看他刚才好像……醒了。
最后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喜。
我的天。
赵阳松了一口气,你发高烧,足足烧了三天,快烧成傻子了,你知道吗?你再不醒来,梁毅就瞒不住家里那两位了。
陵楚御睁开眼睛,天花板是白色的,陈设也十分简单的病房。
他掀开被子,要下床。
赵阳连忙拦住他:你刚醒呢!干什么去!陵静拎着水果和保温盒从外面进来,哥,你可醒了。
快把我和赵阳哥死了。
寒安歌呢?陵楚御神色木然的坐在病床上,只问了这么一句。
两人齐齐顿住了,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
赵阳才开口道:你是不是烧太久了,还不太清醒,躺下再休息一会儿吧。
陵楚御唇色苍白,她没来是吗?陵静有些愕然。
她果然……是在怨我。
陵楚御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她不肯出来。
不愿意见到我。
楚、楚御……赵阳试图打断他。
陵楚御已经从病床下来,换了衣服去公司。
赵阳和陵静两人都拦不住他。
陵静沉不住气,几乎要被他这模样吓得哭出来,哥……寒安歌她死了,你……你……不,她没死。
陵楚御无比肯定道:她在等我后悔,看我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