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他的手背上扎进了一个细小的碎瓷片。
鲜红的血液自他手背汨汨流出,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腥味儿。
贾光耀抬起头,皇上那双的漆黑的眸子像是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所有的担忧和恐惧。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上,微臣的确有罪。
当时听信了谗言,相信了这些所谓的证据,被眼前的一切蒙蔽了双眼,无意之间陷谢大人于危难之中,实属微臣的过错。
但是皇上,这些东西当真不是微臣故意放在谢府的啊!他不停地磕着头,那模样,十足的冤屈。
闻言,南宫昊墨色的瞳仁染上了几分血色。
他一步一步走向跪在殿中的人,笑得极尽温和:朕劝你,想清楚了再说。
一旦查实你所言有虚,那就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了。
你要知道,欺君大罪的下场是什么。
还是说,你相信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朕的人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颤颤巍巍的贾光耀,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渗透在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人人只知道皇上谦和有礼,脾气秉性比起先帝来要好太多。
以往很多事情都是由玄王替皇上出面,极少见到皇帝如此阴冷蚀骨的一面。
贾光耀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整个膝盖都已经僵硬了。
明明是七月的天,他整个人都像置身冰窖一般,四肢都已经没了知觉。
皇上恕罪,是微臣做的,都是微臣的错!微臣不是故意隐瞒皇上的,是,是,是端王,端王说了,若微臣敢说出去半个字,微臣必定要家破人亡!他声音中带着哭腔,半点没有平日里威风的模样。
本来,他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怕端王今日留有后手,若是他日翻身,自己今天招了,日后自己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皇上刚刚的话,又直接将他打入了无边的地狱。
皇上明显已经知道是自己做的,无论掌握了证据与否,一个失去了皇上信任的臣子,又能走多久?更何况,皇上若是想查,有什么查不出来的?自己方才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也太小看皇上了。
这样想着,他又不停地磕着头,面上的恐惧一浪高过一浪,心中不知是惊惧多还是悔恨多。
来人,将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南宫昊见他已经认罪伏法,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的求饶声,又坐回了主位上。
当初选择替南宫煜卖命的时候,就要想到有这么一天。
既然选择了背叛自己,那就要承担相应的额后果。
思及此,他锐利的目光又转头看向跪在南宫煜身边的另一人。
秦京晖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顺太阳穴处流了下来,就连掌心处都是湿儒一片,整个呼吸都不畅通。
皇上,臣知错,当初端王用稚子的性命做威胁,逼迫臣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做。
皇上,臣并非有意陷害谢大人,还望皇上恕罪!有了前两个人血的经验,秦京晖再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一股脑地将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再者,从内心来讲,他还是挺欣赏谢霁,并不想陷他于不义的。
南宫昊被他们一个两个相同的说辞给气笑了:你么一个一个的,都说要朕饶了你们。
当初做这些事,背叛朕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过今日这番下场 ?你们都是朕的臣子,是这天下百姓的父母官,因为旁人的威逼利诱,就忘了自己为官的初衷?还是你们觉得,朕一个皇上,都无法保你们安全,逼得你们走上不归之路?南宫煜可怕,难道他这个皇上可就活该任人欺凌?想到这里,他半句废话也不想再听,直接挥了挥手,咬牙道:拖下去,没朕的允许,谁都不许探视!秦京晖,朕念在你屡破奇案,功不可没的份上,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但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你是万万不可再坐了。
语毕,南宫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一个谢霁的案子,就牵扯出了这么多人。
秦京晖还是他除谢霁外一直比较看好的人才,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却是半点不信任他这个皇上。
说到底,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秦京晖没再多言,并没有像其他两位一样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在他看来,皇上能够对他说出方才那番话,已经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了。
一下子就已经拉了三个人下去。
无论是殿内的大臣们,还是殿外的百姓,一时间都还没缓过来。
余下的,只见坐在主位上那抹明黄的身影,显得疲倦又落寞。
今日是个阴沉沉的天气,难得没有晒人的大日头,还带着一阵凉爽的清风,外头站着的百姓虽议论纷纷,却也没有不耐烦的。
当初我就说了,谢大人那样正直的官儿,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看看,这端王还真的是心狠手辣,连谢大人这样的人都不放过。
今日这案子审到这里,哪怕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人,此刻脑子都转过弯来了。
因此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好在皇上将这件事查清楚了,若不然,谢大人这一生岂不是都要沦为阶下囚了?是啊是啊,当初我在街上的时候,遇到了那些个不讲理的人,若不是谢大人出现还帮了忙,我当时就要亏得血本无归了。
唉,谢大人还真的是受罪,所幸啊,是好人有好报。
看看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么!要不怎么说,咱们的皇上是位明君?看看这事儿闹得,碰上这些个拎不清的官员,连我都心疼咱们皇上。
说这话的,有些是读书人。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也陆陆续续传到了殿内每个人的耳朵中。
江如婳险些流泪。
谢家刚出事那会,人人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甚至还出现一些蓄意诋毁爹爹的人。
现在听到这些百姓们切切实实的在为爹爹打抱不平,她心中的那口浊气也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