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道,王幽若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还是说,这又是陆怀瑾在迷惑自己?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染上的花柳病,南宫煜眼神突变,其他的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撩起衣袖,龇牙咧嘴地笑道:说那么多废话,不就是为了让本王不好过?陆怀瑾,你还真的是卑鄙无耻,为了除掉本王,什么阴损招数都想出来啊!那个女人,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江如婳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陆怀瑾面前,皱了皱眉: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卑鄙无耻这个词用在你的身上是不是更恰当?南宫煜面上青一阵红一阵,霜冻般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可怖的裂痕:江如婳!这里何时轮到你来说话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温婉和顺的女子,竟然比谁都牙尖嘴利!想到不久之前,面前的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毕恭毕敬的,南宫煜一口浊气就哽在心中,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此刻是正午时分,日头不算毒辣,映射在南宫煜脸上,短短几日,原本京城中风流倜傥的王爷此刻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恍惚间,江如婳似乎看见了红衣少女在水中苦苦挣扎,痛苦又拼命想要活下去的面容,莫名的,和眼前这张讨人厌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是了,南宫煜欠的何止是谢家?还有江家的血债!南宫煜,想不到吧,那个女人,是我将她安排到你身边的。
怎么,只允许你得不到便要毁掉,就不允许我回敬你几分?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你眼里是不是一文不值?江如婳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张妩媚娇俏的脸上全是肃杀之气。
她手里的红鞭猛然圈上对方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让南宫煜这颗脑袋齐齐整整地搬家。
南宫煜本就伤的厉害,刚刚又被陆怀瑾的内力震得困倒在地,此刻是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又被江如婳这么一折腾,离断气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纵然想过了许多场面,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
更可怕的是,对方那阴冷的模样,像是来自地狱,专门勾人魂魄的恶魔。
真是阴寒毒辣,每个字都占尽了。
南宫煜那张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面上涨的一片朱紫色,眼看着呼吸都快没了,江如婳却突然松了手,将手里的红鞭一扔,有些嫌恶地对陆怀瑾说道:方才一时没注意,竟拿着这鞭子碰了他,这还是哥哥送给我的,真是白白糟蹋了。
陆怀瑾,你得负责再跟我找一根回来,我到时候再向哥哥解释解释。
江如婳撇了撇嘴,全然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半点都没有方才的冷峻傲然。
南宫煜刚缓过气来,差点没被她的话再次气得背过气去。
所以,这江如婳应该是已经知道先前自己派人害过她的事了。
只不过......呵呵,那又怎么样?就算自己一无所有了,那也要拉上所有人垫背!这样想着,他用力抬起右手,一脸邪笑地擦干唇角的血迹,眸中野性肆虐:既然你这么想弄死我,那就过来啊,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的骨头硬。
阳光下,他的苍白的面色几近透明,用极尽哄骗的话,想要诱江如婳近身。
阿昭,他不对劲。
陆怀瑾原本站在后面还挺享受,毕竟这是阿昭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极力维护自己,整颗心都如同泡在蜜罐中一样甜。
只不过此刻南宫煜的面色看上去太不正常,他这才满面担忧的拉着江如婳,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江如婳精致的柳眉皱成了一团,盯着南宫煜看了半晌,目光有些凝重:我没有把脉,但是看着样子,怎么有点像......她脑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太敢确定。
京城这地方,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有那样的病症的......更何况,南宫煜一直待在牢里,怎么会染上那样的病症?想到这里,她脑中又闪过一丝凝重,不对,那个赵条......分明就进去给他送特赦令了。
虽然,就连陆怀瑾暂时都还没有查出,赵条到底是如何能够混进去的。
而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南宫煜的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最重要的任务,却还没有完成。
他死,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想到这里,他一言不发的挣扎着想起身,挑眉看向陆怀瑾:陆怀瑾,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有种就过来,亲手将我弄死啊!说罢,他眸中流露出精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张狂,只要陆怀瑾过来了,他就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陆怀瑾,你别过去!江如婳生怕陆怀瑾中计,拉住他的衣袖,满眼都是警惕。
看着衣袖处这只纤纤细手,陆怀瑾整颗心都软的不像话。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阿昭,你放心。
他意图都这么明显了,我若是不过去,岂不是让他不好展开下一步动作?语毕,他慢慢走上前,慢慢走近明显就已经毫无精力的南宫煜。
而备受煎熬的南宫煜见到对方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心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表达,就被对方的掌风硬生生的从地上抬了起来,然后,又像破布一般被扔了下来。
南宫煜眼前模糊一片,五脏六腑一阵又接一阵的钝痛之感,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因为,在他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的时候,身后却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穿膛破肚。
是赵条。
刚开始被白寒钳住了,可后来江如婳发觉南宫煜不对劲,继而又怀疑赵条也不对劲,而后赶紧让白寒撒了手。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当然,不是因为震惊或者惋惜,只是江如婳一点都不想让南宫煜死得这么便宜!花柳病在他身上发作的晚,他被打了八十大板之后更加是不堪一击了。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怀疑南宫煜身上有问题,万一碰到了他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所以才让赵条钻了空子。
不过,这也不是不行。
两入婳搂着陆怀瑾的脖子,悠闲的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
在此之前,南宫煜一定以为赵条是他最后的倚靠了吧?到了这一刻,真不知道南宫煜的心会不会碎成渣渣吧。
或许,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鲜红夺目的血自伤口处汨汨往下流,南宫煜不可置信的转头,死死盯住这张脸,忽然就半点都不想挣扎了。
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条,要么是母妃的人,要么,就是......他嘴角微微勾起,努力将喉咙处的鲜血咽了下去,笑得极为猖狂:你们一个个的,活着又怎样?陆怀瑾,你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回,你可得好好护着你口中的黎明百姓了!哈哈哈,赵条,你以为,你以死效忠,他们就会放过你的家人?你就好好在地府等着,等着和他们相聚!他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而后,整个人渐渐失去意识,瘫软在地。
在呼吸的最后一刻,他脑中忽地出现了一位温柔可亲的女子,和那个,被江如婳塞到他身边的女子一样,婉约玲珑,娇俏可人。
其实十岁那年,他就知道,王幽若并非自己的生母。
起初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的时候,他整夜整夜都在失眠。
他甚至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自己亲力亲为,才查到,自己只是一个小宫女所生。
知道自己娘亲很温柔,也知道自己娘亲多才多艺,擅长很多人不会的《胡茄十八拍》,所以,其实每次去烟花柳巷,他总会逼着那些姑娘们弹这首曲子。
很遗憾,都不会。
只有那个,要害自己的女人会。
而现在,也终于解脱了。
他不是在去黄泉的路上,而是在去投胎的路上。
下一次,他一定会比所有人都先到一步!后背的尖刀又被猛然抽了回去,南宫煜彻底断了气。